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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在那个夏天,我真真切切的体会到幸福的滋味。牵挂一个人,也同时被那个人牵挂,这种感觉很奇妙。世界突然变得色彩斑斓,连空气中都洋溢着甜蜜的味道。
我和颜锐恢复了每日必聊的习惯,甚至比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抛去了犹疑之后,我再不会掩饰自己心中的感觉,对颜锐完全敞开了心门,喜欢就是喜欢,无需掩饰。
颜锐依然叫我丫头,可对我直呼他的大名却明显不满。
我问他,那叫你什么?然后歪着头想了一会,要不我叫你“哥”吧?我从小到大,一直希望有个哥哥来照顾我保护我。
颜锐考虑了一会,同意了我的建议,但是霸道的要求我,不能叫一个字,要是两个字的。
我迷糊了,什么一个字两个字的?
笨啊,就是“哥哥”呗,嘿嘿~~
肉麻!!!!
“哥哥”这两个字,经常出现在幼稚无聊的韩剧里,小女生撒着娇撅着嘴拖着长音叫自己的男朋友,那叫一个嗲。每次看韩剧时,心里都会对此嗤笑一番。没想到,有那么一天,自己也会走上这条肉麻之路,一想到这儿,我的汗呦,飞流直下三千尺。
可终拗不过彦锐,还是默认了。结果叫着叫着,就叫顺了口,倒是听的颜锐那厮眉开眼笑。
我问颜锐,到底给我下了什么迷药,迷得我五迷三道的,自投罗网?
颜锐反咬一口,你还给我下了蛊呢,我才是掉进你的圈套!
其实,既不是他的网,也不是我的套,却是网络这一张大网,冥冥中,网住了我,网住了他,将两人紧紧的缠在一起,挣扎无效。
我暗暗祈祷,就这样被套住吧,我心甘情愿。
(五十二)
再次在QQ上与彦锐相遇,竟像隔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恩师的离开,让我更加害怕失去。我告诉自己,丫头,抓住彦锐,不要再失去他。
我对彦锐讲了恩师去世的事,彦锐替我难过,不停的劝慰我,要想开一些。世事无常,总有些人有些事,是我们无法挽留也不能预料的。
我心里,却是真的真的很想彦锐。
我一改往日的矜持和冷漠,对彦锐轻声细语,温柔有加。
彦锐对我态度上的一百八十度转弯,很是捉摸不透。
他问我,丫头,你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受刺激了?你从前对我冷言冷语,为什么突然这么热情?
我愕然,随即问他,我对你热情一些不好么?
好是好,就是有些不习惯。
我想了想,终于鼓起勇气,在键盘上敲下六个字发了过去。
彦锐,我喜欢你。
(五十一)
师娘从国外回来,和田田母女俩参加了恩师的葬礼。恩师生前的很多朋友,其实心里对师娘是有怨言的。如果不是师娘常年出国在外,恩师就不会时常出去喝酒,喝的烂醉如泥;如果恩师身边有个人照顾,就不会突然发病时而得不到及时的救治。
在我看来,生活中的事,又怎能三言两语分得清孰是孰非。如果这样,如果那样,却不知现实中根本不存在如果的事。
作为答谢,田田母女俩设宴请大家吃饭。席间,大家沉默不语,气氛十分尴尬。
田田在师娘的陪同下,来给我们几个学生敬酒。看到田田憔悴的身影,仿佛又看到当年的我。我历来滴酒不沾,那一天却痛快的喝下了杯中的酒。热辣辣的酒味直冲咽喉,我咳了几声,硬是逼着自己把手里的酒喝得一滴不剩。
那之后,恩师生前的几个至交好友又请我们几个学生吃饭,其中有几位是本市几家医院的皮肤科主任或前辈。席间,大师姐代表我们几个女弟子,回敬大家。一杯又一杯的喝,一个又一个的敬,不知不觉竟是醉了。
我永远也忘不了大师姐在醉倒之时,依然嘴里不停的说,“师父走了,我要照顾好几个师妹,求各位前辈也要帮忙照顾她们,她们太可怜了。我不能让她们没有了师父之后受欺负,我得代替师父,继续照顾好她们~~~~”
我知道,那些醉话,都是师姐心里的真心话。每一字每一句都重重的敲在我的心里,除了感动,还有心疼。
我们扶起醉的一塌糊涂的师姐,脸上早已泪眼模糊。
恩师走了,可我们三个的学业还没结束,还有一年的时间才毕业。且不说今后如何继续在病理这条路上走下去,单单是毕业,恐怕都要成问题。
这样的情况,学校里很少发生,但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比如有的导师中途跳了槽,或者去国外做实验,学生就要转给其他的导师。为此,校有关领导专门找到我们三个,和我们商量由谁来继续带我们。
当然最好的办法,还是选择一个从事同一专业、同一方向的导师继续跟随。但皮肤病理这个方向,别说是在当时的科室里,即便是在省里,也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带学生。
搞临床的人不搞病理,搞病理的人不插手临床,这两个交叉的专业,放眼当时当地,除了已故去的恩师,再无第二人。
无奈之下,只能选择不从事这一研究方向的导师,在科室现有的可以带研究生的教授里,选择一个。这个选择权,校领导很是善解人意的留给了我们几个学生。
选谁?跟随谁?我们三个,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一筹莫展。
但无论选谁,都无法替代恩师在我们心里的位置。
(五十)
追悼会办的很隆重,前去悼念恩师的人挤满了整个悼念厅。
追悼会上的悼词,是我亲笔所写,每个字每句话,都饱含了我对恩师浓浓的不舍和怀念。
远远的站在人群里,流水无声的滑落。又是一身黑衣,又是臂上的孝箍,又是相同的场面,又是同样的背景。不到两年的光阴,我以相同的方式,先后送走了生命中两个至亲的人。
在恩师火化的那一刻,母亲和恩师的脸交替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哪一个是从前,哪一个现在,我分不清,也难以分清。
心疼是什么感觉?是一颗心被扯碎了,又被重重的踩上几脚,疼到麻木,疼到没有知觉。
越怕失去,偏偏越要失去。
早已结了疤的伤口,又活生生的被扯开,鲜血汩汩而流。
还有多少离别,是我要承受的?
还有多少痛苦,是我还没经历的?
还有什么,是我还不曾失去的?
留住温暖和爱,对我来说,真的是件奢侈的事么?
(四十九)
老板,是我这一生都不能忘记也不允许自己忘记的人。
老板指引给我一个新的世界,领着我走进一片奇妙的天地。没有他,就没有我对病理的痴迷,也没有我之后的种种机遇和如今的这份工作。每个人的一生中,总会有几个人对自己至关重要。老板,恰恰是我人生中,至关重要的人之一。
从未想到老板会走的这样匆忙,回想起师从他那一年多的时间里,我和老板并没有说过多少话,也不会像其他几个学生那样,和老板亲密无间,谈笑风生。也许是性格使然,我总是躲在众人的身后,安静的聆听着老板的教诲。但每当老板出门诊的日子,都不会忘了替他拿白大衣,拿印章,帮他打电脑,提醒他吃药。我像对待父亲一样的对待着我的师长,每当看到他,我总能想起家中的老父,同样孤单的背影,同样落寞的神情。
我的贫苦窘境和勤奋努力,却也一一被老板收入眼底。我记得有一次节日里陪老板出门诊,下了班后,老板执拗的拉着我,一起去餐馆里吃了一顿饺子。那一顿,老板并没有吃多少,却总是不断的给我夹菜,一顿饭老板话不多,却实实在在的透着他浓浓的关怀。老板知道我家境困难,从家里包了一大包自己的衣服,很多还是新的,让我拿回家给父亲穿。老板知道我心里的自卑和苦恼,借着酒醉的K歌,编了一套歌词,鼓励和安慰我。
除了努力学习,认真完成他交给的任务,我无以为报。
(四十八)
第二天刚上班,芳芳神神秘秘的拉住我和小雅一起去病理室。一路上,芳芳低着头不说话,我和小雅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升起不详的预感,莫非真的出了什么事?
进了病理室,芳芳转身关好门,让我俩都坐下,自己坐在我俩对面,低着头,沉默。
空气中流动着压抑的气息,让人透不过气来。小雅终于忍不住,拉住芳芳的手说,“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有什么事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我们能帮忙的一定帮。”
芳芳抬起头,脸都白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芳芳,抿了抿嘴唇,最后叹了一口气,小声说,“不是我,不是我出事了。”
我和小雅齐声问,“那是谁?”
“是老板”芳芳颤声的说,“老板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我俩离开椅子,紧张的盯着芳芳。
“你们俩千万要挺住啊~~~”嘴里这样说,我却看到芳芳全身在颤抖。
“快说!!”我和小雅异口同声。
“老板去世了~~~”芳芳说完这个爆炸性新闻,一张脸更加苍白,一双眼快要汪出水来。
“什么?!”“这不可能?!”我和小雅惊讶的冲着芳芳喊道。
老板身体一向还好,就是偶尔血压会有点高,没什么其他大毛病,怎么会突然。。。。。。
芳芳舒了一口气,将她刚刚从小师妹和大师姐那里听到的消息,前前后后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我俩。
连着几天,我们几个学生谁都没有见到老板。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上周四的集体阅片。那天老板无意中提起这一阵子胸口偶尔疼,我们几个学生劝他去检查一下,平时少抽烟少喝酒。老板笑呵呵的答应了,却依然烟不离手,酒局照赴。
由于师娘出国在外,老板和师娘两人常年分居,唯一的女儿又在学校寄宿,所以,老板经常一个人在家。如果说屋子里还有其他什么活物的话,只能算上鱼缸里的几条鱼和一只小狗。
几天了,见不到老板踪影,大师姐连着打了几个电话给老板,都无人接听。打电话到家里,依然如此。大师姐很担心,和几个小师妹聊天的时候提了几句。两个师妹听了之后,一起去了老板家。怎么敲门都没人开,心里突然有了不祥的感觉。于是打电话给老板的女儿田田,田田在男友的陪同下急三火四的赶回来,推开门一看,老板躺在床上已经停止了呼吸。门窗皆完好无损,但为了稳妥,大家还是报了警,通过医学鉴定,确认是突发急性心梗。死亡时间,大概就在头一天夜里。
我听到这里,心跳慢了一拍。那不正是我眼皮跳的厉害、心慌难安的时候么?
我想到了父亲,想到了彦锐,却唯独没能想到老板。
天意弄人?
孰之过?
(四十七)
晚上回到寝室,手指又热又疼,不知道是不是感染了。找出几片消炎药,吞了下去。想了想,又掏出一瓶维生素C丸,倒了两粒,又吞了下去。
没来由的,右眼皮跳了一下,心里慌慌的。左眼跳财,右眼跳灾。难道要有祸事了?
这种感觉,在母亲临终的那天早上有过。这次......
呸!呸!胡思乱想什么,手指头伤了,脑子也秀逗了!
晃了晃头,翘着手指头从书架抽出一本专业书,认真的翻看。可看着看着,心越来越慌,眼皮也跳的厉害。
干脆合上书,打开手机,按下快捷键,给父亲拨了过去。好半天,父亲才接了电话,我急忙问,怎么这么久才接。父亲说,看电视看睡着了,才听到。我又问,爸,你最近还好吧。父亲睡意朦胧的说,家里都挺好的,你放心吧,照顾好自己才是。
和父亲聊了一会,知道家里一切安好,先前悬着的心才算落回原地。
爸,你千万要好好的。我在心里默默的说。
又捡起书接着看,看了没几行,又想起彦锐。他出差走了几天,一直没有消息。不会是他出了什么事吧?但愿不是,千万千万不要。
匆匆忙忙打开电脑,找到彦锐的头像。灰的,不在线。
不死心,又打了一个问号过去,没反应。看来,真的不在。
我从来没有那样急切的想找到彦锐。彦锐,你到底在哪儿?
担心了一个晚上,快要关电脑就寝时,彦锐的头像突然亮了起来,又很快的回给我回了一个笑脸。
我的一颗心,这次,才真真正正稳稳当当踏踏实实的放回了原位。
夜里,睡的很熟,很踏实。
却怎么也想不到,一场噩梦,已经悄然开始。
(四十六)
化验室热的像蒸笼,没办法,从病理室翻出一台弃用很久的电风扇,放在化验室的窗台上。虽然它的大头已经锈迹斑斑,并且不见了防护罩,按钮也不甚灵光,但接上电源后,还是善解人意的送来一阵阵凉爽的风。
午后的日光很毒,透过窗子照在椅子上,不小心坐上去,烫的人龇牙咧嘴,跟老家冬天里的热炕头似的。太阳晃得我眼花,于是起身去拉窗帘,想遮住刺眼的阳光。刚刚伸手去拉窗帘,中途经过风扇的手,“刷”一下就被快速转动的扇叶刮了一下。还没等反应过来,手指上的血已经汩汩而出,顺着手指、手腕,滴在地上,像一朵朵绽放的血色梅花。
看到了血,才意识到自己受伤了,没有痛,只觉得整根手指都是麻木的,像打了麻药。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处置室,护士长和护士兰姐看我这副样子,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儿,帮我处理伤口。口子很小,但割的很深,恰巧在指尖上。都说十指连心,这话一点没错。直到包好了,我才缓过劲儿来,钻心的痛。
回到化验室,看到一路血迹斑斑,娘啊,真够血腥的!
手指伤了不要紧,活儿没法干了。小雅和芳芳恰巧不在,愁的我满地乱转。恰巧大师姐在隔壁诊室出诊,看我一个人在屋子里晃来晃去,便过来看我。
可找着亲人了,我举着包的像粽子似的手指头,跟大师姐一顿抱屈。
大师姐是老板的开门弟子,毕业后就留在了科室。性格沉稳、干练,对师妹们呵护有加,对我们像对自己的亲妹妹一样。有时候,我们几个有了事情,不是先想到老板,而是先找大师姐商量。
师姐看我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叹了口气说,你呀......
“你呀”之后,再无下文。综合我平时的表现,我知道师姐未说出的潜台词十有八 九是,“怎么总是马马虎虎,毛手毛脚,什么时候能稳当一些呢?”
我伸了伸舌头,用另一只手搂住师姐的胳膊,跟师姐撒娇,“下回一定不这么马虎大意了,俺向毛主席保证!”
于是,整个下午,师姐一边出门诊,一边帮我忙活化验室的活儿,好在病人不是很多,不然,我真是罪过了。
多亏师姐提醒,才想起要去打破伤风疫苗。平时看着患者跑来跑去跟走迷宫一样的挂号、缴费、领药,总觉得没什么。轮到自己时,排队挂号、排队领药、排队打针,楼上楼下的跑,折腾半个小时这针才算顺利的扎上。
老百姓的话说的一点都没错,看病,还真是难!
(四十五)
我满心欢喜,准备向彦锐告白。偏偏上天弄人,彦锐因公出差,乡下地方,通讯闭塞,连上网的地方都没有。
只能等他回来再说。
心里像踹了只小兔子一样,每天惶惶不安。既盼着彦锐早点回来,又怕彦锐回来的太早。
表白的那一刻,真怕自己会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初夏过后,天气越来越热。每天穿着白大衣在值班室里忙来忙去,一会的功夫,就出了一身的汗,黏黏的贴在身上。
炎热的午后,头发湿嗒嗒的粘在额头上,我右手握着移液器,左手握着试管,眼睫毛上热得快滴出水来。一次性口罩上的塑料杠,将鼻梁硌的痒痒的,抓又不能抓,歪过头,抬起胳膊,将鼻梁在上面蹭了几下,又继续埋头做化验。每一次操作都马虎不得,一桌子的血液试管,不是查梅毒,就是查艾滋病,哪个我都都惹不起。哪怕沾到一丁点,心里都会惶恐不安。
偏偏那一阵子,经我的手连着查出几个艾滋病。技术员及上级医生对此很重视,经过反复审核和多次重做试验后,确认我的报告无误。
其中一个患者来取报告时,刚好我在。那是一个相貌清秀的男孩,不过二十几岁的样子。陪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男孩,高大帅气,很有男人味。
看着两人有些躲闪的眼神,还有似有似无的亲密小动作,我一下子就什么都明白了,这是一对男男同性恋。
门诊经常会看到这一特殊的人群来看病,尽管有些时候是其中一个独自前来,但作为医生,只要一看发病的部位,和皮疹的分布和形态,心里已经猜出几分。
对于这一特殊人群,我起初很不理解,甚至很是厌恶。男人的娇媚,让人看了,心里总说不出的翻江倒海。直到后来有了电脑之后,机缘巧合下,看了那几部反映男同性恋的经典电影,如《霸王别姬》《东宫西宫》《蓝宇》,才隐约发现,男人与男人之间的爱情,也可以那样的缠绵悱恻,动人心弦。
世界让人越来越看不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复杂。在这样一片小小的天地里,我即便半眯着眼睛,也能撇见到那么多的千奇百怪和惊世骇俗。爱情,婚姻,家庭,在欲望面前,总是那么不堪一击。
透过这一副镜片,静静的看着小小门诊里上演的世间百态,我越来越怀疑,这世上,是不是真的存在永远不变的誓言,和永不变心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