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

正在偷听，彦锐挂了电话，放下电话冲我一笑，“丫头，干嘛呢？”

我正听的聚精会神，惊的差点打翻了书，慌张的挤出一个微笑，“没干嘛，看书呢。”

彦锐突然拍了一下头，兴冲冲的告诉我，之前答应给我的土特产一直给我留着呢，就等我回来。

我连忙摆手，让他自己留着用或者送人。彦锐执拗的说，别的不用我操心，这份是专门留给我的。我心里一阵感动，凑过去一看，是几袋干参。彦锐说，这不值什么的，在东北也不是什么稀罕物。拿到南方去，给同事们，也许还是不错的礼物。说着，帮我装进箱子里，认真的放好。

彦锐无论任何时候，做事都是那么的细心，有些事情总会想到你的心坎里去，这样的他，曾经不止一次打动我。我想，这也正是我对彦锐恋恋不舍的原因之一吧。

整理好皮箱，彦锐提议早点出发。机场验票安检等还需要时间，早些去免得匆忙。我对彦锐的提议从来都是言听计从，于是跟着他上了车。

一路上，我一直犹豫要不要问彦锐那个问题，那个大大的问号压得我心里难受。但思来想去，又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我用什么身份去问呢，他是不是找了女朋友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这样想着，心里变得气馁，于是一路上情绪很低落。

彦锐注意到我的沉默，于是故意逗我开心。

“丫头，我都多少年没有半夜三更起来去车站接人了，也就是你吧，换成别人我理都不理。”

“丫头，我这几年身体也不行了，总是不是这疼就是那疼，你这私人医生当的也不合格呀，自己的病人都不怎么上心。”
“丫头，我前一阵子胆囊炎又犯了，疼的我死的心都有了。后来去医院打了几针，就又活蹦乱跳了。你说，人要是不生病该有多好。。。。。。”

“没有人生病，那我们做医生的不是要喝西北风了？”听到这里，我接过彦锐的话打趣他。

彦锐笑了笑，大呼了一口气，冲着我撅了撅嘴，“你终于不沉默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白了他一眼，脸色也缓和下来。

前世欠了他的吧，才让我今生来还债。

（186）

在乡下奶奶家拜年，正和几个弟弟妹妹玩闹，接到单位同事的电话，让我早点回去上班。急忙打电话给彦锐，问他能不能订到最早回去的机票。彦锐急我所急，立刻给旅游公司打电话，找了几家，订到一张两天后回程的票。

我急匆匆的告别了家人，提前坐车到长春。飞机是下午三点的，到了长春还是上午。彦锐大过年的也没休息，在单位整理一些年后开庭需要的资料。我提着皮箱到他的单位，再次走到这栋熟悉的大楼前，竟然恍若往世。想起我和彦锐第一次见面，就是这里。

提着箱子发了一会呆，直到路边响起刺耳的刹车声，才打断了我的回忆。于是推开玻璃门，上楼去找彦锐。

彦锐的办公室一如记忆中的模样，只是比从前变得邋遢了许多。座椅上，依旧是我送给他的那个靠背，毛色有些脱色，也不如当初光洁柔顺，皱皱的斜放在彦锐常坐的椅子里。

鱼缸里的鱼都不见了，只剩下一缸绿油油的水草和微浑的水。想起那一年他刚买鱼缸的时候，高兴的提着几条红彤彤的金鱼回来，还恶作剧般的将其中一条取名为“程昱”。如今，那一只叫做“程昱”的金鱼早已蹬了西方极乐世界，却只留下这一缸无声无色的死水，慢慢蒸发。

彦锐依旧是那么忙，办公桌上堆满了薄厚不等高高低低的资料宗卷。我放下皮箱，坐了一会，习惯性的帮他整理办公桌，一如多年前一样自然娴熟。

彦锐说，这个年过的他人都懒了，什么都不想做。积压了一堆事情等着处理，让人看着就头疼。我拿着抹布轻轻的擦拭着光滑的桌面，只笑不语。

中午在外面找个家小饭馆，简单吃了一口之后又回到彦锐的办公室。聊了一会，彦锐接到一个电话。他看了看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当着我的面接通了电话。

从彦锐的话中，我听出来这是一个从前追过彦锐的小记者，彦锐曾经和我说过。后来不知为什么，彦锐没和他在一起，但那小记者一直都和他有联系。彦锐和她聊了好半天，电话里还问她这个月的业绩如何。我心里丝丝的痛，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是举着那一本被彦锐翻烂的《厚黑》，佯装读书，其实却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两只耳朵竖着，一字不落的把彦锐的话收进耳中。

彦锐和她，现在在一起了么？我在心里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185）

主任特批，春节在家里待了十来天。走亲访友，拜访了很多亲戚朋友。再次见到我，大家都点头称赞我有出息，又摇头说我不容易，一个人孤身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工作，什么事都要自己扛。

其实，一个人扛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多吃些苦又有什么。只要家人平安健康，我在外面就是再辛苦也值得。

年三十一早，去火葬场祭拜母亲。怕父亲感伤，顾没让父亲同去。

去祭拜的人很多，火葬场的空地上很多人在烧纸放炮竹。我不懂那许多习俗和规矩，只带了果品和香纸直奔楼上的骨灰存放处。外面很热闹，屋子里却很冷清。找到属于母亲的那一格，再一次见到小小窗口处母亲微笑的照片，竟泪如雨下。

娘啊，不孝女来看你了。

直直的跪在母亲的骨灰前，把这攒了许久的思念，融在眼泪里，一滴滴洒在胸前。深深的磕下三个头，再抬眼，已是泪眼模糊。

抱着母亲的骨灰到外面的祭拜处，蹲在角落里，烧了许多纸钱。一边烧，一边低声诉说这自己半年来的经历，就像母亲在世时和她唠家常一样。不管是开心的，还是难过的。那些难处，那些委屈，那些沟沟坎坎，也只有在这时，才能尽情倾述。泪水噼里啪啦的落在火堆里，转眼就化作雾气，消失殆尽。

回来的路上，仔细的擦干泪水，怕父亲见到我这样子伤心难过。刚进家门，就闻到浓浓的香气，父亲从厨房走出来，用筷子夹着刚从锅里捞出来冒着香气的猪蹄问我，“丫头，快尝尝，看火候到了没有，炖了好半天了。。。。。。”

我就着父亲的筷子，大咬了一口，烫的直哈气，一边转着圈跳脚一边说，“好了，好了，贼香！”

跳着跳着，眼泪就流了出来，想起许多年前母亲也曾这样问过我相同的话。转过身偷偷抹干眼泪，然后抱着父亲的胳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幸福总是转瞬即逝，要懂得给予，也要懂得珍惜。

（184）

车子在晨光中飞驰，我坐在彦锐身边，身上撒满阳光。一路上，我们说说笑笑，聊了很多开心的事。彦锐问我在南方还适应么，我犹豫了一下，笑着说还好。适应吗？适应吗？笑着问自己，如果适应，为什么会那样那样的想家，想东北，还有，心底的那个人。

彦锐一路上拉着我说东道西，时间过的很快，两三个小时的车程，仿佛一眨眼就到了家门口。彦锐帮我提大包小包，送我进家门。我将他让进家里，喝杯茶休息休息。

这是彦锐第一次来我家，进了家门，老爸一见彦锐，愣了一下，连忙把他让进里间。老房子寒酸破旧，有好多年没修理过，尽管被爱干净的老爸收拾的窗明几净，还是掩饰不了生活的痕迹。

彦锐坐下来，喝了一口老爸递来的清茶，刚想开口，姑姑和堂妹还有小姑姑都推门而进。大家站在门口，笑嘻嘻的盯着彦锐看，看的彦锐有些不好意思。我一看这场面，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一双手不知放哪儿好，好像自己领了准女婿回来过年一样。

彦锐坐了一会起身要走，老爸留他家里吃饭。彦锐说单位还有事，婉谢了老爸的盛情。我送彦锐到路口，临上车前，彦锐回头对我说，什么时候回去给我打电话，我去送你。我“嗯”了一声，没再多说，摇摇手，目送他开车离去。

一回到家，姑姑就抓住我的胳膊急切的问我，“丫头，那小伙就是你之前提过的那个律师？”

母亲去世之后，我和姑姑很亲，很多事情都不瞒她，故此也将我和彦锐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姑姑。姑姑一直不太赞成我和彦锐在一起，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次见到了彦锐本人，却是大为赞赏。

“是，就是他。”我点点头。

“那车是他的？”姑姑又问。

“不是，他一个朋友的。”

“你们还有联系？”

“嗯，还是好朋友。”

“唉，丫头。。。。。。”丫头之后再没下文，只一声叹息。

我转过头朝向路口的方向，心里默念着，朋友，朋友。

（183）

觉得躺下没几个钟头，天就亮了。彦锐敲门叫我起床，我才睡眼朦胧的爬起来。彦锐姐姐一家已经起床，姐夫正在厨房做早餐。我洗了脸出来，姐夫已经把早餐端上了饭桌，各色各样的，竟然摆了一桌。

心里想，真是居家好男人。

我和彦锐自然不必说，没什么可客气的。但将近年底，这样打扰彦锐姐姐一家，心里还是过意不去。于是跟在姐夫身后，帮忙盛饭，端端饭菜什么的。

彦锐姐夫是个极和气的人，让我不要把自己当做外人，坐在那里等着吃就是了。这时，彦锐姐姐打着哈欠出来，见到我，一个大大的微笑。问我睡的可还好，一路上很辛苦吧。

正说着，小外甥跑到我身边，一张小脸刚刚洗完还没擦干，仰着脖子问我，“阿姨，你上次给我带的果冻好好吃哦，这次带什么好吃的给我了？”

我笑笑，从背包里掏出一大把小包装的海鲜，塞进他的怀里。他欢呼着抱给妈妈看，彦锐从卫生间洗脸出来，看到小外甥高兴的满地乱跑，一把抓住他说，“不许偷吃，我还没吃着呢。”

我笑呵呵的看着这一大一小，心里暖暖的。那一瞬间，竟然找到了久违的家的感觉。

（182）

彦锐急匆匆赶到急诊室的时候，我还有半袋盐水没挂完。他面带歉意的说，不好意思，让你等了，我又睡过头了，嘿嘿。

彦锐一屁股坐在我身前的桌子上，紧了紧肥大的棉袄，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然后眉飞色舞的跟我讲刚刚为什么迟到了。他说，傍晚就借了车出来。怕耽误时间赶不及接我，又跑到离火车站比较近的同事家借宿，把闹表调了两次，但还是没叫起来他。睡得迷迷糊糊的醒来一看，已经四点多了。

听彦锐这样一讲，我反倒不好意思了。指了指身边的袋子，用另一只不打针的手费力的掏出两个从南城带回来的小橘子递给他。“给，尝尝，正宗南方出产。”

彦锐接过去，拨开皮放在嘴里，吃了几瓣说，苦！

“怎么可能？！我吃都是甜的。”我挑着眉毛问。

彦锐递给我一瓣，我放进嘴里，可不，真是苦的！怎么南方的橘子竟然如此娇气，到了东北连味道都变了。

彦锐说，可能是下了火车被风吹了，冻了。我想想也是，于是抢过他手里没吃完的，扔进了垃圾桶。

挂完盐水，彦锐帮我拎着包，开车带我回家。

下车的时候，天还是黑的，但夜色没那么浓，天边已经有些丝丝的亮光。我跟在彦锐身后，像多年前他送我回宿舍一样，他在前边领路，我在他身后默默的跟。

彦锐的家我去过几次，所以并不觉得陌生。跟在他身后进了门，轻手轻脚换了鞋。彦锐推开自己的卧室门，示意我进去躺一会。自己转身进了客厅，脱下外衣，躺在外甥的小床上。

床头的闹钟滴答滴答不紧不慢的走着，更衬得夜的静谧。我静静的躺在彦锐的床上，枕头上传来久违的熟悉气息。像被再次拥在那个夏夜温暖的怀抱里，彦锐的气息环绕着我，不知不觉，恬然入梦。

（179）

近年底的时候，房租涨价。我和小毕合计了一下，觉得不划算，于是又在附近重新找了一处房子。由于户型是两室的，护士妹妹又不想和我合住一个房间，于是只好我和小毕合租了下来。想起那个电视剧《白领公寓》来，异性合租总是能产生许多浪漫的爱情故事来。我和小毕？还是算了，我俩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根本不来电。用小毕的话说，“我从来就没把你当过女人！”

新家搬进去不久，开始闹鼠患，半夜三更的老鼠在房间里闹的欢，像跑马戏一样，吵得我几夜都睡不好觉。后来小毕下了老鼠夹，才算消停了一阵子。

近年底的时候，心里就开始长草。做事情也总是心不在焉，掰着手指头数日子，还有几天过年，还有几天能回家。单位工会有福利，组织给员工代买过年回家的火车票。我第一个跑过去订票，归心似箭。

出来半年多了，好想家，好想老爸。

一次偶然的机会，科室一个老主任私下里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我犹豫了一下，脑海里一瞬间闪出彦锐挺拔的身影。但马上甩了甩头，微笑着对老主任说，没有。老主任又接着问，那给你介绍个男孩子好不好，我们医院的，是本地人。

我下意识的摇头，拒之唯恐不及。老主任又说，先看看，看看又没什么。我胡乱找了一个托辞，说不想找南方人，生活习惯饮食习惯很多不相同等等。老主任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我一下，再没说什么。

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终究放不下彦锐。在心里装着一个人的时候去见另外的人，我真的做不来。

年底科室按例组织吃年夜饭，巧之又巧的我又坐在老主任身边。老主任旧事重提，再次向我推荐上次的医院同事，向我保证人品很好，很适合我。我又将之前的借口重掏了出来，委婉的拒绝了。老主任见我如此推脱，也就不再提这件事。至此以后，老主任真的再也没给我介绍过。几年之后，在等电梯的时候无意中遇到，老主任话里有话的点我，“女孩子空有学历和文凭有什么用呢，还是得有个家。”我装作没听见，心里却是一阵苦涩。

后来，通过小米我才知道，本地同事如果肯主动介绍对象给外地人，那是看得起对方，觉得对方还不错。聪明人，断然是不会拒绝的。哪怕先去看看，然后再说不合适也行。小米私下里劝我，以后做人不能这样一根筋，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不过是见个面，又怕什么。

我心里明知小米说的在理，却仍旧拗不过自己心中的感觉。理智和情感面前，我左右为难。

如果那一年没有遇到彦锐，如果不曾和他有过那样一段曲折的故事，也许就不必如此烦恼了。

（180）

订到了车票之后就开始着手准备回家过年，想着出来工作半年了，总不能两手空空的回去见江东父老。于是揣上钱，跑到海鲜市场，提了几大包海鲜干货回来。回来一股脑的摊在床上，用纸袋分好，这个是给大姨家的，这个是给老叔家的。。。。。。一家家分下来，竟然弄了十几包，弄得满床都是海鲜味。

当然，自然不能忘了彦锐那一份。在我心里，他也是家人。

小毕见我在房间里忙活，伸过头来好奇的问，“妞儿，忙活什么呢？”见我铺的满床都是袋子，大声说“哎呀，这么多你能背的动么？”我满头大汗的直起腰猛捶了几下，无可奈何的说，“没办法呀，总不好厚此薄彼吧，咱咋说也是有工作的人，总不能空手去拜年吧。”

小毕又问，没给自己买几套衣服打扮打扮，就打算这么灰头土脸的回去？经小毕一提醒，我才猛然想起，这半年来几乎没怎么给自己添过衣服。刚参加工作的小医生，刚刚能满足温饱而已，哪有余钱打扮自己呢。

觉得小毕说的在理，于是狠下心从少得可怜的积蓄里拿出几百块，跑到火车站附近的批发市场给自己买了几套新衣服。几百块，如果去商场，恐怕一件也买不下来。

买回来后，欢天喜地的换上，展示给小毕看。小毕打趣我说，“看你忙进忙出开心的像只喜鹊，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好吧，看你这么高兴，今晚奖励你鸡汤喝。”小毕扎着围裙，在灶台边小火煨着鸡汤。一掀锅，满屋子香气四溢。我靠在门框边馋嘴猫似的偷吃了一片西红柿，逗他，“帅哥，将来谁要是娶了你，可要享福喽！”

小毕满脸骄傲的说，“那是，咱是谁呀。”抬头见我捂着嘴一脸坏笑，才想起我话里的戏谑，举着菜刀吓我，“再调皮，宰了你炖汤喝！”

（181）

终于坐上回家的列车，沿路的风景渐渐倒退，仿佛又回到了找工作的那段日子。我趴在铺上算时间，到长春该是凌晨三点多吧。不知道彦锐这家伙能不能爬起来接我，平时睡的跟头猪似的，闹钟都叫不起来。

临出发前，给彦锐打电话，告诉他我要路过长春，给他带了最喜欢吃的海鲜干货。彦锐一听，满心欢喜，并强烈要求送我回家。我问他，送我回家，你有车么？彦锐说，没有还不能借呀。有一法院大哥和他关系处的不错，可以借他的车来开，到时候送我回家没问题。

既然有人强烈要求送我，干嘛拒绝。索性一口答应下来，也省了挤客车的麻烦。

说到底，我还是惦念他的。半年了，心中的彦锐还是老样子么？

车厢里人声鼎沸，暖气给的很足。我翻来覆去在狭窄的床铺上胡思乱想，高领毛衣紧贴在身上，不知不觉竟然出了一身汗。当时也未在意，不知什么时候沉沉睡去。第二天一早起床后，觉得脖子和脸上奇痒无比。抓了抓，反而多了起来。急忙跑到洗漱间对着镜子一瞧，妈呀，脸都肿了，脖子和下巴上都是细细的皮疹。过敏了？！

好不容易挨到长春，一下车，冷风吹在身上，嗖嗖的，打了一个寒战。紧了紧身上单薄的小棉袄，后悔没穿羽绒服回来，这会真是冻死鸟！

出了站台，在接站的人群里找了又找，根本没有彦锐的影子。之前还幻想着，一出站台，见到彦锐要说些什么，这会全省了。

凌晨三点半，天还是黑的。冷风抽在身上，刀割一样。缩手缩脚的掏出手机，给彦锐发了条短信，问他在哪儿呢。等了一会，没回音。再发，还是没回音。完了，真睡过头了？！

脖子上痒的受不了，左等右等不见彦锐，于是随手招了一辆出租，直奔原来读研的医院。去了急诊，医生问诊之后准备开药。我急忙说，“大夫，我自己就是皮肤科医生，给我打针吧，痒的受不了。那个，激素就算了，开瓶葡萄糖酸钙，兑两克维C就行。”大夫瞟了我一眼，慢悠悠的开了张单子，然后打着哈欠走了。

凌晨四点十分，急诊室亮如白昼，半夜里出车祸的，突发心脏病的病人家属等等，把小小的诊室挤的像菜市场一样。我坐在一角，仰头看输液管里透明的液体一滴滴落下来，手臂上传来丝丝冰凉。

正百无聊赖的发呆，手机进来一条短信，是彦锐。“你在哪儿呢，真该死，我睡过头了！”

爱这个字含义很广，友情、亲情、爱情还有其他的感情，一篇文章里若来来回回只是围绕爱情打转，那不是一篇能打动人心的好文章，顶多算是一本粗糙的言情小说。

爱的味道是什么？每个人有自己的定义。如果单指爱情而言，个人觉得，那味道更像茶的清香。而品茶总是由浓到淡，细细品来，满口余香。一直浓的是糖水，但糖水喝多了容易腻，还要小心血糖高。

我看不见你想说的那个字是什么，“酸”？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往往看到了什么，和内心有着莫大的关联。至于永不止息的是个体还是性别，这个问题，本就不该问出口的。如若您果真在“细细地读”，那答案自然就在心中。

踏破百花园， 真是意犹未尽呐！

妹妹辛苦啦！   

（178）

意料之中又是预料之外，那场考试我答的出奇的顺利，一点不用偷看。传言果真不假，大部分试题我都见过。少数做了一下变动，但和原题所差不远。个别几个实在答不上来，就在心里抓阄，随便安了一个完事。出了考场，穆枫问我答的如何，我说，还成，及格应该没问题。穆枫打趣我，怎么堂堂程大医师就求个及格？怎么也得弄个满分呀！见她逗我，我顾做谦虚状连连摆手，“那怎么行，咱也得留点余地给广大群众啊，不然容易招嫉妒……”

之前的教师培训考试成绩出来，大家基本都顺利通过。我拿到了传说中的教师资格证书，小小一张，看起来似乎很不起眼。有了这个，就是大学教师了？我翻来覆去拿在手里看了又看，觉得没啥稀奇。不是说教师要考普通话证书么，怎么考了那么多，唯独没听说要考普通话。说起普通话，身为东北人的我还是比较自豪的，起码说普通话还不成问题，估计就算是考也不会有大问题。

正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忽然听到客厅很吵，似乎谁在吵架，高一声低一声的，还夹杂着哭泣声。我推开门一看，原来小毕和护士妹妹不知为什么吵了起来。连忙套上鞋，跑出去劝架。一问之下，才知道不是什么大事，无非还是因为电费那挡事。又联系平日护士的种种作为，两人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

我在中间拉住小毕，连说，她小，你就让让她吧。

谁知我这句话刚脱口，护士妹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委屈的说，“我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说过，连我爸妈都没这么说过我，你凭什么对我吼？！”

小毕气得拿眼睛瞪我，怪我乱说话，我自知说错了话，偷偷冲他伸了伸舌头，做了一个鬼脸。

即便这样，还是要劝的，但我心里因那妹妹素日种种行为，其实还是偏向小毕的。表面上安慰护士，内里却也没少替小毕说话，把那妹妹平时种种不是也拐弯抹角的列了许多。连哄带吓的终于把妹妹劝回了房间，又把小毕让进我的房间，和他聊了一会。

小毕说，看你平时不声不响，想不到还挺会说话。把那小妞唬的一愣一愣的，眼泪都憋了回去，真是佩服佩服！果然是真人不露相！

“那敢情，露相非真人嘛！”我笑着和他贫。

经过这一场风波，护士妹妹总算老实了几日。直到有一天，她父母从老家过来探望她，一起住了几日之后，她又故态复萌。我和小毕不想再和她起争执，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忍忍就是了。大家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彼此倒还相安无事。

（177）

又是考试，我讨厌考试！

刚考完上一个什么专业测试，又要迎接下一个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考试。接着还有专业英语考试，还有什么计算机两年和五年决策考试。从小到大，我每逢考试必紧张，这和准备是否充分无关，就是不由自主的紧张。在如此密集而频繁的考试中过日子讨生活，每天压力重重神经兮兮，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从院内网上下载了几套模拟试卷，很多都是大内大外和基础的问题，把内外妇儿的书都翻出来，散的满床满桌都是，却还是找不到正确答案，暗自忿忿的想，哪个如此BT的人出了这么BT的题，看来是想让大家都全军覆没。气得摊开四肢，枕着书躺在床上发呆。小毕过来敲门，问我想不想加入他们的队伍。我好奇的问，什么队伍？小毕神秘兮兮的说，就是答题队伍。把几套模拟试题卷分一分任务，大家各自找一套的答案，最后彼此交换。我垂头丧气的说，书都翻遍了，就是找不着。

小毕敲了敲我的头，连着说了几个“笨蛋”。他告诉我，找到答案一点都不难，去网上一搜，马上出来，我所需要做的，就是把题干输入到百度搜索栏里，然后等着出答案就是了。

这主意是谁想出来的，简直太妙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喜滋滋的接了任务，连忙打开电脑，噼噼啪啪一阵敲打之后，果然答案赫然就在眼前，连选项的顺序都一模一样。

狂喜！

据小道消息说，这次考试百分之八十从模拟试卷里出原题。于是，我捧着五套试卷，把几百道题背的滚瓜烂熟。至于为什么这样选，我常常不知所以然。只是机械的背，读过医的，哪个不是从书堆里爬出来的，短时间内要想死记硬背下些东西来，只要用心，根本不是问题。

于是，临到考试前一天晚上，我的五脏六腑已经塞满了生吞活剥下来的试题。只是，如若再不拿出去上战场，恐怕要彼此打起来乱作一团。

总算捱到这一天。

到了考场，我意外的发现，今天的两名监考老师中，竟然有一个和穆枫长的很像。我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瞧，何止是像，根本就是她！

穆枫从人群中看到我，冲我点头微笑。我尴尬的笑了笑，心中有一丝不安。在桌子下面偷偷拽出一沓试卷，心想，一会儿不会的时候是看还是不看？犹豫中，又抬头看了看穆枫，看见她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心中一颤，急忙把卷子推进了桌堂的深处。

（176）

回去的路上，panda送我一盒高级毛巾，说是开会的时候多要了一份，带给我的。我推辞不过，只好收下。Panda 本打算请我吃饭，但看看时间已经很晚，恐怕赶不及末班的船过海，于是只好作罢。我站在桥头和他挥手，然后转身离开。

Panda 回去后，偶尔会在网上和我聊天，偶尔会发来一些搞笑短信。我总是客气而礼貌的回复，但不会再有过多的热情。因为我知道自己的心在哪里，在没有走出昔日那段刻苦铭心的感情之前，我不想勉强自己，也辜负别人。

panda 渐渐感觉到我的想法，不再频繁联系我，而我也把他从我的好友名单中删除。后来，听说他结婚了，再后来，听说他有了孩子，之后再没什么联系。只是偶尔过年的时候，会收到他的新年祝贺短信，我常常要想上好久，才记起这个发短信的人是谁。

说到底，不是他不够优秀，也不是他不够好，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彼此相遇。当一个人的心里完全被某一个人塞的满满的时候，无论那人有多好，都没办法走进那扇紧闭的心门。

有一段日子，小毕的那个女同学经常带男友回来过夜。我和小毕忍了又忍，后来实在忍无可忍，便和女同学摊牌。事先讲好的规则不遵守，那只能将对方请出去另寻他处。女同学临走前和小毕大吵了一架，小毕也不是好惹的，针锋相对。后来，以赔偿他们搬家费作罢。小毕说，这笔钱他自己出，我怎好让他一个人承担，于是和他平分了这笔费用。

女同学走了之后，我们又在院内网上贴出了招租启示。很快，陆陆续续有人来看房。最后，我们选了一个看上去很文静的年纪很轻的小护士。住了一段日子之后，我们才知道，原来护士妹妹真的只是“看上去”文静。

这妹妹经常带一些小姐妹回来住，隔三差五的领一群人回来。半夜三更的轮番洗漱，然后在我隔壁的客厅里大声说笑，吹干头发。夜里十二点，吹风机的嗡嗡声就在我的头顶轰鸣，我被吵得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好爬起来提醒她们到自己的房间去吹头发。

小姐妹们被我说的不高兴，一甩手扭着屁股进了小护士的房间，很大声的带上门。我摇摇头，暗想，世界到底怎么了，现在的孩子怎么都和我那个年代的不一样。

有一晚，又是深夜，护士带回来七八个妹子，都和她年纪差不多。钻进房间里嘻嘻哈哈大吵大嚷，笑声透过好几层墙传到我的耳朵里。我心里这个气啊，挑来挑去，怎么选了这么一个房客。

一日，我正在卫生间洗手，护士妹妹从我身后走来，一边照着洗手池边的镜子，一边摆弄新烫的头发。我注意到她发型的改变，于是和她闲聊了起来，闲聊中得知，她这头看起来似烫非烫的头型，竟然花了一千两百大元。想起她平时和我们哭穷，每月工资不到两千，几要付房租又要交水电，如何不够花，她如何因为没有空调多付了电费等等。我盯着她所谓的发型发了会呆，心里琢磨着，这妹妹说自己没钱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从头到脚一身名牌，我丁点看不出穷人的样子。倒是自己每日灰头土脸，像从乡下来的大姐。

世界真是大变样，都是富人喊穷。穷人不会叫穷，就只剩下跳楼的份儿。

（175）

一出卧室门，看到小毕在客厅里用电饭锅煮东西。见我一身“黑面无常”的打扮出来，他惊讶的问，“你穿成这样打算干嘛去？”

“见个帅哥！”我逗他。

“你这个样子不把帅哥吓跑才怪！”

“嗯，就是这个目的，哈哈！”

“搞不懂你。什么时候回来，还和帅哥一起吃饭么？哈，你这样子，我猜帅哥也没兴致请你吃饭。早点回来喝鸡汤吧，我今天买了一只鸡，煮汤喝，带你一份。”

“好啊，好啊，别自己偷吃啊，等我回来一起吃！”我拍着巴掌大叫。

一出门，热浪滚滚。大大的太阳挂在头顶上，烤的头皮发烫。我的一身黑衣贪婪的吸着光照，贴在身上，像穿了一件棉袄，一会的功夫就捂出了一身汗。

有些后悔了，这么热的天，这不是自己找罪受么？

来南城一段日子，但对地形还是不甚了解，方圆几里之内还略知东南西北，出了这个范围就找不着南北西东。于是叫了辆三轮车，告诉车夫书店的名字和大概位置，这样就省得自己毒日头下无头苍蝇一般乱撞。

到了书店，发短信给潘阳，他还在路上。于是自己在书店里闲逛，一边等他一边找自己想要的书。

正聚精会神的倚在书架旁看一本专业书，有人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一惊之下，手里的书差点掉在地上。

“你是程聿吧？”一个矮胖、皮肤略黑的眼镜男微笑着打量我。

“啊，是，我是程聿，你是潘阳？”我连忙答应。

“看什么看的这么仔细，我刚刚吓到你了？”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却凑过来接过我手里的书，自顾自的翻起来。

“没什么，不过是一本专业书籍罢了。”我有些不习惯陌生人靠我这样近，不经意的向后挪了一小步，拉开彼此间的距离。

“你找到自己想要的书了么？”为了不至于太冷淡，我主动问他。

“没有，刚来就看到你，就直奔过来了，呵呵。”说着，抬手扶了扶黑框眼镜。

我看着他胖乎乎的样子，还有鼻梁上架的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脑海中闪现出一只熊猫的样子。潘阳？我看叫panda更好。越是这样想，看他越是像一只胖乎乎的大熊猫，心里憋不住想笑，又不敢笑出来，于是背过身去佯装翻书，趁他不注意，捂上嘴，偷偷笑。

聊了一会，我们各自去找自己想要的书。偶尔遇到一起，相视一笑。Panda偶尔会凑过来看看我在选什么书，并评价一番，我只听，却也不发表意见。到了结账的时候，我捧了一摞书出来，多数是他评价不怎么样的书，他看了看我，没说什么，脸色却暗了暗。

从小到大，我一向爱书，也从来都是自己选书，在书的选择和阅读上，我有我的喜好和偏爱，也有自己的原则。除非是特别信任的朋友，一般不太喜欢听别人的意见。

Panda 见我抱了一堆书去结账，叫我再等他一会，选好了书一起走。我提着袋子站在门口，见他挪着胖胖的身躯上上下下的翻书，脑海里不禁又浮现出彦锐挺拔的身影。想起临别前的那个夏夜，他和我在书摊旁各自手捧一本书专心的读，想起他认真的说“我想送本书给你”。那情那景，仿佛像一场旧梦，却清晰如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