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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皮肤科历来以门诊取胜,故,病房常常不受重视。我所在的医院,只有门诊,没有病房。读研三年,从未到过病房,也从未到内外科轮转。除了专业知识,胸中,空空如也。
读研的三年,和其他专业的同学相比,我很逍遥。按时上班,按时下班。而这样的逍遥,也为将来埋下了痛苦的种子。试问,一个不会写病程录也不会管病人的住院医生,工作之后,要想踢开头三脚,会有多么难。
但在当时,我并未意识到这些。只觉得自己选了一个好专业,乐得轻松。
考研之前,打破头也没想过有一天会成为一个皮肤科医生,甚至连这样的念头都没闪过。本科的皮肤科课上,除了打瞌睡就是睡觉,睡的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喷出的鼻息润湿了凉凉的课桌,罩上一层朦胧的雾气。讲台上老师匀速的讲课声调,是最好的催眠曲,偶尔咳嗽一下清清嗓子,惊醒了我,一抬头,幻灯上一张极其恶心的皮肤病图片快速闪过。小心翼翼掉个头,继续埋头大睡,与其被恶心无数,还不如昏睡百年。
上帝喜欢开玩笑,三年后,我也成了讲台上那个唱催眠曲的人。一眼扫去,讲台下仿佛一个个当年的我。我很想对这些孩子们说,偷着睡可以,但千万别打呼噜。
最初接触专业时,着实适应了一段日子。就像第一次上解剖实验课,虽然新奇,但心里也有些许的恐惧。
视觉冲击,让人很有压力。
虽然大部分时间里见到的病人,并没有教科书图片上那样恐怖,但偶尔遇见一两个比图片还恐怖的,这一天,都没胃口吃东西了。久而久之,当心足够强大时,即便是一边端着饭碗吃饭,一边翻看专业图谱,也一样大块骨朵,食之有味。
记得有一次,白天随老板出门诊的时候,见了一例“蜱叮咬”的病人。一位农村来的老婆婆,白天在山上拾柴,晚上回来,在小腿上发现好大一片红肿。来看门诊的时候,老人家的儿子用小瓶子装来了元凶,蜱。
老板来了兴致,即兴给我们几个学生上了一堂生动的教学课,而我却对那小小的虫子产生了兴趣。晚上回到寝室,用室友的电脑,找出小虫子的放大图片,一边捧着饭缸,一边研究它长了几只爪。兴趣所致,又一口气找出其他经常几种引起皮肤的虫子,如疥螨、隐翅虫、刺毛虫、桑毛虫等等。看的手舞足蹈,还把图片发给彦锐,让他也开开眼界。
据彦锐后来回忆,我那一晚的“虫子开会”系列图片展览,让他一晚都噩梦不断。
我像一个淘气的孩子,不断的在专业里寻找着有趣的东西。不知不觉,竟深深为它着迷。
误打误撞,竟也能找到喜欢的专业?!
我告诉彦锐,他和我的专业,在我心里的位置是一样一样的,都让我如此着迷。
彦锐听后,立即表示要继续努力。
“努力什么?”我问。
“努力比你的专业占据的位置更高一些,我不要和它成亲兄弟。”彦锐如是说。
我在屏幕的这一边,捂着嘴坏笑,小声的说,那你们就当爷俩吧,嘿嘿~~
(十四)
彦锐封我为他的专职医生,尽管我常和他说,他的专职医生是一个二百五大夫,他依然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急忙向我汇报。
有一次彦锐在单位喂鱼食的时候,手指被老板的银龙鱼咬了一口,针眼大的一个小口,不细心几乎看不到,但很深。彦锐急三火四在线呼我,怎么办,怎么办?有没有关系?
看他紧张的样子,我很想逗逗他。
“当然有关系,别看那么小的一个口子,小心破伤风。赶快打疫苗去!”我故作严肃,迎头一棒。
“真的吗?不打行不?我怕打针。”彦锐小狗似的哀求道,这个时候的彦锐纯真的一塌糊涂,我在椅子上笑翻。
“不行不行,真破伤风了,后果严重。嗨,反正没咬我手指头,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以退为进。
结果,彦锐真被我忽悠打疫苗去了。耶!
又结果,他打疫苗后,过敏了。呃~~~
彦锐从小就是过敏体质,打疫苗过敏是常事。但这次经不住我忽悠,还是以身试针,却还是毫无悬念的过敏了。
我惴惴的,很有罪恶感。
彦锐却未当一回事,只说,小妞,咱下不为例。我想好的一套套的道歉词,闷死腹中。
彦锐的大度,让我更加无地自容。此后,再不敢和他开类似玩笑。
他信我,如同信自己一样。而我,却始终不能放下我的盾,完全相信他。
彦锐说,妞儿,咱们见面吧。
不行。
那给我看你的照片!!
没有。
你长什么样?
就那样呗。
。。。。。。
彦锐说我整个儿一铁壁铜墙,刀枪不入。磨破了嘴皮,还是油盐不进。我的倔,让他很无奈。
最后,只能举双手投降。
彦锐让我看他的视频,我犹豫了好久。彦锐说,傻妞儿,让你免费看帅哥,还犹豫?过了这村可没那店儿了。
犹豫中。。。。。。
看一眼,能吃了你?我又没说要看你!彦锐终于怒了。
好吧,看就看吧。我到要看看,他是三头六臂还是青面獠牙?!
结果,一眼就掉进去了。
天上掉下一个大帅哥!
(十五)
我从未想过,彦锐会是如此帅气的男子。我想象的他,戴黑框眼镜,中等身材,略胖,皮肤有些黑,一脸胡茬,整个儿一有些邋遢的中年男子形象。
结果,却恰恰相反。他皮肤白净,面如满月,浓黑剑眉,板寸,不胖不瘦。不笑时很严肃,可微微一笑,竟连桃花也要开了。
彦锐的帅,不是惊世骇俗,却很有亲和力。我后来戏称他为“少妇杀手”,从少女到中年妇女,老少通吃,尤其招年轻少妇喜欢。彦锐身上成熟男子的魅力,让人根本无法漠视。
而他的帅,却成了我自卑的源泉。
彦锐曾经不止一次问过我的样貌,我都含糊而过。自卑感,严重侵袭着我。我觉得自己不配拥有彦锐,丑小鸭和白天鹅,不该并肩而行。自然,我是丑陋的鸭子,他是美丽的天鹅。
彦锐也许觉察到我的自卑,有意无意的透漏他的审美观,女人漂亮与否,他根本不在乎,只要看上去舒服就行,熟悉了之后,谁还在乎眼前的人是不是漂亮。
对于彦锐的说法,我将信将疑。真有不爱美女的男人么?我很怀疑。
我年幼时,母亲总说自己生了个丑姑娘。还编了一套顺口溜用来形容我的样貌,豆角眼,两头尖,大鼻子,孔朝天,掉在地上摸不着,抱在怀里吓一跳。母亲年轻时很俊俏,父亲也很帅气,却偏偏生下了我这个丑姑娘。据母亲后来回忆,她当年怀着我的时候,最不喜欢我三叔。而我们家族的俊男美女中,唯独三叔是上天的败笔。老家有种迷信的说法,怀孕的时候,孕妇讨厌谁,将来孩子生下来反而像谁。母亲很后悔,当年一念之差,竟造成终生遗憾。
所以,我从小就讨厌照镜子。像男孩子一样在野地里疯玩,摔泥巴、吹口哨、下河摸鱼、上树掏鸟蛋等等,几乎忘记了自己也是个女孩。母亲又极其配合的为我剃了五号头,配上晒得黝黑的皮肤,不论从正面、背面还是侧面看,都是一个活脱脱的傻小子。
上帝还嫌不够热闹,又在我入睡之时,偷偷溜到床边,坏笑着在我的鼻梁上、脸颊旁撒上碎碎的米糠,从此,我又多了一条不愿照镜子的理由,雀斑。
一年年长大,样貌也有些许的变化,虽未曾脱落的花儿一样,却好歹不至于站在街上影响市容。只是平凡,平凡的仿佛这世上根本不存在这样一个我。
上帝关上一扇门时,必定会为你留一扇窗。我没有漂亮的容貌,却有一头人人羡慕的黑发,光亮、柔顺、挺直。
华仔说,我的梦中情人,要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
我散开一头柔顺的长发,默默的想,如此平凡的我,会是彦锐的梦中情人么?
(十六)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却知道了彦锐的初恋情人。
彦锐的初恋女友,是他技校的女同学。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唯有一点不好,女孩的母亲从骨子里看不起彦锐。那种蔑视的眼神扫射在身上,如高瓦探照灯一样,让人从头到脚的不舒服。女孩母亲在背后挑拨离间,无所不能。偏那女孩耳朵根软,脾气又不好,听了母亲的话后,就和彦锐发脾气。一来二去,两人的感情就出现了裂痕。最后,女孩还是跟彦锐分手,和一个颇有家底的男人去了上海定居。
初恋,在任何一个男人的心里,都无可替代。那是一段被无数个第一次填满的美好回忆,最初的悸动和最朦胧的美,即便多年之后,回忆起来,依然会让一颗心柔情似水,心如蜜糖。
彦锐是个不记仇的人,即便两人分了手,还依然是好朋友。我记得有一次和彦锐一起去网吧,他的初恋正在线,彦锐让我看那女孩的视频,很温婉的一个女孩,虽然不是会让人眼前一亮,但看起来很舒服。两人像老朋友一样在QQ上聊天,我坐在彦锐身边,突然很羡慕那女孩,心里不禁涌上一丝酸涩。彦锐十分敏锐的扑捉到我的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一只大手霸道的拉过我冰凉的小手,和我十指相扣。他掌心里传来的温暖,让我的心一下子踏实下来。我靠着他的肩膀,默默的想,不管这个男人曾经属于谁,但这一刻,是完全属于我的,只是我的。
网络上的我,和现实中差别很大。生活中,我是个少言寡语的人,从不多话,喜欢默默的躲在角落里,埋头做自己的事。不大会和陌生人打交道,常常记不住初次见面的人,从名字,到样貌,即便是记住了,恐怕也要张冠李戴。
而网络上的我,却极其健谈。风趣、幽默,活泼、开朗,偶尔,也很调皮,喜欢捉弄人,但都无伤大雅,不至于让人过于尴尬。
彦锐说,程聿你是一个很特别的姑娘,每次和你聊天,心里都很愉快。你就像我的解忧丸,什么不开心的事,和你说说,心里就会豁然开朗。
有一天,彦锐和我东拉西扯了半天,才扭扭捏捏的问我,家里人都怎么称呼我。
我正聊的高兴,脱口而出,“我爸喜欢叫我丫头”。
从此,丫头,成了彦锐对我最亲密的称呼。
不知不觉,彦锐叫我丫头的次数越来越多。而我也隐约感觉的到,彦锐对我,渐渐暗生情愫。
这一声“丫头”,一叫就叫了六年,直到我的眼角长出了细细的鱼尾纹,在彦锐那里,我依然是他口中的“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