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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再续前缘
接下来的好几天,许沛珊都是在痛苦和煎熬中度过的。每天晚上她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睡。睡梦中不断出现和严文远在一起时的各种情景,梦见严文远和自己擦肩而过却对自己视若无睹。清晨早早地醒来,枕巾常常湿了一大片。她洗漱时会生气地盯着镜子,批评镜中人自作自受、自作多情。既然已经主动选择放弃,何苦还要念念不忘!
她担心糟糕的情绪会影响工作,就把好久没喝的咖啡带到了科里。早晨也不坐班车,改为步行去上班。她一边走一边看路边的风景,到医院的时候,心情也平静了好多。一天的工作开始了,她忙起来就会忘了心事。中午她到餐厅吃饭,回科里休息一会儿,然后继续看片子或看书。
好几个同事都觉得她有点反常,但是又不敢问她,怕戳到她伤心处。下午下了班,她也不先回住处,漫无目的地瞎逛,还买了几身平时会嫌贵的漂亮衣服。回家穿上新衣服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不自觉地幻想严文远见了会是什么眼神。她在潜意识中期待严文远突然出现给自己惊喜,但理智又一遍遍地告诉她这是生活,不是影视剧。
这样熬了好几天,许沛珊实在忍受不了了。她生气地对自己说,许沛珊!你这是怎么啦?你不就是还放不下人家严文远吗?这些年你对他念念不忘,受的折磨还不够多吗?既然放不下,为什么不把真实想法告诉他?就算他现在心里有了别人,知道还有一个人牵挂着自己总不是什么坏事吧?
许沛珊这样想着,心情顿时豁然开朗起来。她进一步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对!我再也不要象过去那样优柔寡断、犹豫不决的了,我必须勇敢地去表达!过去是他表白我拒绝,这次大不了我表白他拒绝,加上我这三年的单相思,也算是对得起他了!许沛珊就这样在心里自说自话、自圆其说,绞尽脑汁地劝慰自己。
当天下午下了班,许沛珊想我得回家先发个email,问问他现在是在国内还是国外,要到他的联系方式,在国内呢就约个时间见面谈,在国外呢就电话里告诉他。不过收发邮件太需要时间,她实在不愿意多受一天的折磨,就想,要不然到网上他的的校友录里找找他的联系方式,或者查查他这几年发表的文章,肯定能找到联系电话的。即使是只能联系上了一个与他相关的人,找到他就不会太难。
许沛珊一边往家走一边思索着各种尽快找到严文远的方法。这时电话响了,她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接通了是个非常动听的女声,原来是卖保险的。她没好气地挂了电话,心想我的信息是怎么泄漏出去的。一会电话又想了,她一看还是陌生的号码,接通了不耐烦地说,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不想买保险!
电话那边传来男人的声音让她顿时愣住了:“珊珊,我是严文远。你现在有空吗?”
许沛珊有点喜出望外,她努力控制自己使声音听起来比较正常:“你在哪儿啊?”
严文远说:“告诉我你在哪儿,我过去找你。”
许沛珊向周围看了看,告诉了严文远自己的具体位置。
严文远说:“我打车过去找你吧!十分钟左右就能到!”
许沛珊站在路边等着严文远,觉得自己象是在等一个期待已久的结果。她希望严文远能早一分钟到,因为她已经等得实在是太久了;她又害怕严文远真的会赶过来,她十分害怕面对不愿意见到的其他人和不希望发生的事。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她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出租车,也不知道严文远会从哪个方向来。她想严文远是否就在某一辆车里,看见自己了却又乘车扬长而去?
这时远远的来了一辆出租车,靠近她时慢慢地停下了。她的心开始狂跳起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向出租车走去。车门打开了,从里面出来了一个男人,正是严文远。
严文远一边向她走一边深深地看着她,说:“还没吃饭吧?”
许沛珊傻傻地说:“刚下班,还没来得及。”
严文远向周围看了看说:“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许沛珊缓过劲来,俏皮地说:“我想吃天上飞的,水里游的!”
严文远怜惜又疼爱地看了她一眼,大包大揽地说:“你就是要星星我也给你摘去!”
幸福和甜蜜的感觉突然袭来,许沛珊感觉一阵眩晕。两人说着话一起往前走,象事先前约好了要去什么地方。前面就有一家咖啡馆,严文远用征求意见的眼神看了看许沛珊,许沛珊用赞同的眼神回应了一下,两人心照不宣地走进了咖啡馆。
咖啡馆里有一种淡淡的清香味,灯光很柔和,有一个留长发戴牛仔帽的男人正在现场吹奏着优扬的萨克斯。两人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下来,点了几道菜,要了一壶咖啡。许沛珊本来已经想好的话,现在真的面对严文远了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两人有了片刻沉默。
还是严文远首先打破了沉默:“珊珊,你这几年过得好吗?”
许沛珊故作轻松地说:“也没什么不好的啊!你不是出国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严文远想了想说:“我硕士毕业前考上了我导师的博士,到丹麦做的课题。毕业后应聘到一家医药公司。他们中国这边缺人,就把我派回来了。”
许沛珊知道他指的是那家跨国公司。她若无其事地问道:“那你也是刚回国没几天吧?”
严文远一怔,继而又恍然大悟地说:“前几天的病理学术会议你去了是吧?”
许沛珊假装不咸不淡地说:“是啊!我那天看见你了。”
严文远满怀歉意地说:“我那天刚下飞机就接到通知,说本来准备讲课的Stephen教授上吐下泻,让我赶紧去会场。能帮上忙的同事刚好都不在,我只好拉着行李箱直接去会场。我本来是要下了飞机先想办法联系上你的。”
许沛珊感到一阵委屈,不高兴地说:“你的工作要紧,我一个老同学有什么好联系的!”
见许沛珊生气了,严文远有点不知所措。他急忙解释道:“回国之前我就知道有这个会,我想你是干病理的很可能也会参加。当时在会场我也是很想找你的,但是我对教授的课件很不熟悉,不敢分心。会后又去看望教授,公司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交接……”
许沛珊不客气地打断他道:“你不用跟我解释,我又没有怪你什么!再说我有什么理由怪你!”
严文远沉默了下来。许沛珊见他不说话,觉得自己太过分,自己这是怎么了,莫名其妙!这时咖啡上来了,她给严文远把咖啡倒上,轻轻地说:“对不起啦!我这两天工作太累,总想发火,你撞我枪口上了。”
严文远宽厚地笑了笑,又关切地说:“工作总是干不完的,别那么不爱惜自己。”
许沛珊听到这句话鼻子一酸。
严文远没有察觉到她的变化,又沉默了一会。许沛珊正想找点话题,严文远开口了:“珊珊,那天晚上我去学校了。”
许沛珊心中一颤,她知道严文远指的是哪天晚上。莫非他看见自己了吗?那当时为什么不和自己说话?
严文远看着许沛珊有些苍白的脸,心疼地说:“那天的送别晚宴主要是我们公司组织的,我不能不参加。我那天喝了不少酒,宴会结束后没有直接回宾馆,想走一走醒醒酒。当时特别想见你,但是没有你地址,也没有你电话。忽然很想回学校看看,就去了学校。我在学校里走了一大圈,最后到操场上站了好长时间。”
许沛珊眼泪顿时涌出了眼眶:“你也去了吗?你没看见我吗?”
严文远有些吃惊地说:“那天那个人真的是你吗?我远远看到有个人孤零零坐在草地上,幻想会不会是你。又想自己喝多了,担心会认错人了,不想吓着人家。那个人真的是你吗?”
许沛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她一边流泪一边说:“是我,是我,就是我!我还以为你早就把我忘了!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来找我了!”
她说着说着就泣不成声了。严文远心里既内疚又难过,他坐到许沛珊的身边,一把拉过许沛珊,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许沛珊把头放在严文远的肩膀上,热泪打湿了严文远的衣衫。
严文远也哭了。他轻轻地抚摸着许沛珊的长发,很低沉地说:“宝贝,宝贝!我亲爱的宝贝!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我怎么可能会忘了你呢!你都不知道这几年我有多想你!”
许沛珊哽咽着说:“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当初太伤你的心了!都是我不好!我以为你再也不会理我了!”
两个人抱在一起,倾诉着这些年来的殷殷思念,都责备自己做得不够好,都心疼对方受了太多苦,好久好久才平静下来。有服务生经过时见他俩这样,也见怪不怪。
两人终于完全平静下来,菜也凉了。严文远让服务生把菜热了热,两人一边吃一边情意绵绵地说着话。
许沛珊问:“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的?”
严文远故意逗她说:“你猜猜看!”
许沛珊想了想,不屑地说:“这还有多少难度!你刚回来,找我的话肯定是先在本市范围内找。你可能会先了解我有没有留校任教。另外,你们公司在各大医院安营扎寨,我们医院肯定是你们的根据地之一,你找我们医院的人问病理科有没有我这个人还是不易如反掌吗!就算你不通过这个渠道找我,你到医学期刊数据库里搜我发表的文章,哪篇文章没有作者的联系电话?另外,你肯定有不少同学留在本市工作的吧?以前在学校咱们到处招摇,他们有不少都见过我,你让他们一打听,我还有什么藏身之地?”
严文远用欣赏的眼神看着许沛珊头头是道地分析自己被找到的原因,不觉笑出声来。一看到许沛珊投来的假装嗔怒又含情脉脉的眼神,他控制住自己不笑,正色道:“珊珊,你说得太对了!这几种方法我都用了。”
许沛珊像个孩子似的得意地笑了。
严文远接着说:“我在上飞机之前还十分纠结要不要和你联系。我怕打扰到你平静的生活,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早就有了最佳人选。飞机离这儿越来越近,我也越来越紧张。我感觉你就在机场,但是你是要和另外一个人去度蜜月。”
许沛珊眯起那双好看的大眼睛很神往地说道:“我的理想之一就是和心上人到一个鸟语花香的美丽小岛上度蜜月!”
严文远认真地听着许沛珊呓语一样的独白,沉默了一会,说:“我希望那个人可以是我。”
许沛珊感觉有点脸热心跳,她掩饰自己假装不相信地说:“这好几年你都干吗去啦?现在你不觉得有点晚吗?”
听了这句话,严文远感觉很受伤,也感觉很生气。他用质问的口气说:“珊珊!我承认是我自己不善表达造成了今天的状况,但是你就一点责任也没有吗?上学时的那天晚上我是喝醉了,但我又不是没有意识,你当时什么态度我又不是不知道!我说我喜欢你,可你却象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你让我怎么想?这些年我倒真是想把你忘掉,可是越想忘就越想你!你每次给我发email也都是冷冰冰的,每次都是言简意赅,从来不多说一句话!公司派我回国,而且是回到这个地方,我犹豫了好几天!到最后我还是决定回来,因为我觉得这样应该有可能合情合理地见到你。下飞机之前我终于下定决心,无论你现在的生活有多幸福,无论你有没有找到另一个人,我都必须见你一面。”
许沛珊看着严文远有些激动地说了一大通,越听越内疚,就把头转向窗外,久久不说话,眼泪顺着脸颊静静地流了下来。
严文远说完了,闷头喝了口咖啡,也把头转向窗外。
良久,严文远伸手拉住许沛珊,把她的双手握在自己手中,充满歉意地说:“好啦,宝贝!都是我的错!作为男人我本应该更主动一点的。我知道你们女孩子都是很难捉摸、口是心非的。”
严文远的大手有力而温暖,许沛珊感觉到被疼爱、被珍惜,心里暖暖的。她破涕为笑,说:“那你这几年就没有找个比我好的?”
看着许沛珊梨花带雨的样子,严文远动情地说:“我心里有个赖着不走的,再找一个也没地方装她啊!”
许沛珊脸刷地红了。她用力抽回手,假装不高兴地说:“明明是自己念念不忘,还非得诬赖别人!我不想和你聊了,回家!”起身就要走。
严文远吓了一跳,细看许沛珊不象真生气的样子,就放了心。两人也吃得差不多了,严文远赶在许沛珊前头结了账。
两人出了咖啡馆,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细细的小雨。许沛珊慌乱地在前面走着,严文远犹犹豫豫地在后面跟着。忽然,严文远几个大踏步走上前来,猛地从后面把许沛珊抱在怀里。许沛珊挣扎了几次想挣脱,他反而搂得更紧了。严文远把许沛珊扳过来面对着自己,用手抚去她额前的乱发,低声说道:“你跑什么跑!我又不会吃了你!”许沛珊低着头不吭声。严文远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他慢慢地俯下头,许沛珊左右躲闪着。严文远执意要吻她,当他炽热的嘴唇碰到她的嘴唇时,许沛珊感觉自己似乎又回到了梦境。她曾经无数次在梦中与严文远缱绻缠绵,醒来时希望梦想变成现实。现在现实发生了,她又觉得那么不真实。严文远的嘴唇很软,也很有力,许沛珊觉得自己快要融化了。
两人深情地吻着,许沛珊感觉自己心矜荡漾,快把持不住了。她挣扎着推开严文远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严文远爱怜地看着她,又把她搂在怀里,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我吓着你了吗?对不起,宝贝!”
许沛珊安心地趴在严文远的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和他的心跳,问:“你现在住哪里?”
严文远轻抚着她的长发,说:“回来的这几天一直忙公司的事,没来得及找房子,还住在宾馆里。你住哪儿?”
许沛珊回答道:“我自己租了个房子住。”
两人不再说话,深情相拥了好长时间。严文远说:“我叫辆车送你回去,然后我再回宾馆。”许沛珊不置可否。
这时正好有一辆出租车路过,两人上了车。在车上,严文远依旧把许沛珊揽在怀里,轻轻地亲吻着她头顶的秀发,两人谁也没说话。到地方下了车,严文远揽着许沛珊亲了亲她的额头,说:“宝贝!以后咱俩再也不要分开了!很晚了,你明天还上班,早点休息吧!”
许沛珊恋恋不舍地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忽然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亲完就跑,一边跑一边喊:“明天见!”
严文远摸着许沛珊刚亲过的地方,看着许沛珊渐渐消失在小区里,站了好久。
许沛珊一回到住处电话就响了,一看,是那个陌生的号码,赶紧接通,严文远富有磁性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宝贝,到家了吗?”
许沛珊非常温柔地说:“嗯,到家啦!你回去了吗?”
严文远说:“我这就走。做个好梦!明天我给你打电话!”
许沛珊甜蜜地说:“晚安!你快回去休息吧!”
挂了电话,许沛珊把严文远的号码存了起来,想想不够保险,又找来日记本把严文远的号码抄了一遍。她一边洗漱一边回想着重逢的种种细节,简直幸福得不知如何是好。她望着镜中的自己,心想,原来恋爱的感觉是这么美好!怪不得人们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格外美丽,她觉得自己今晚简直是美若天仙。继而她又开始嘲笑自己,批评自己太容易得意忘形。
那天晚上她没有做梦,她睡得很香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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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争论
许沛珊接连高兴了好几天。哥哥在QQ上告诉她,自己已经“名草有主”了。许沛珊后来打电话向哥哥求证。哥哥说,和他好的那个女孩叫李美凤,他以前在临村工厂打工时就经常见,当时她还在上学。经常见,时间长就熟悉了,有时候相互笑笑,偶尔还问候两句。前几年在外地打工偶然遇到了,颇有他乡遇故知的感觉。李美凤比他小几岁,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和几个姐妹一起外出打工。哥哥也是和几个哥们一起出去的。这几个哥们和姐妹们都算是同乡,在外打工的人是最重乡情的,所以有时间经常聚一聚。最后竟然成就了两对,他们俩就是其中的一对。
许沛珊问哥哥,未来嫂子长得咋样?要不给我发张照片呗!哥哥笑着说,农村人,还能长啥样!照片不如真人,等回家时你再看!你嫂子可是知道你长啥样,你们都在一个学校上过学,她还怕你到时嫌她丑呢!许沛珊咯咯地笑起来,说,你们是不是想到时候惊艳死我呀!
许沛珊和哥哥聊完,又给母亲打了个电话,母亲听到她的声音很是欣喜。母亲说,珊珊,你爷爷今天还唠叨说想你了呢!许沛珊问,爷爷身体怎么样,吃饭正常吧?母亲说,都挺好,就是光掂记你和你哥。许沛珊说,我们有什么好掂记的,你和爷爷都健健康康高高兴兴的比什么都强。我前几天给爷爷买了点营养品,给你买了件红上衣,这两天就给你寄回去,那红上衣你可一定要穿啊!母亲报怨她说,给你爷爷买东西是应该的,可我衣服有的是,你怎么又乱花钱!许沛珊委屈地说,妈,你看你,每次都这样!你就不能说,俺闺女真孝顺,又给我买衣服了?!母亲马上又哄她说,好好好,俺闺女就是孝顺!你买的衣服我肯定穿,穿上衣服在村里走三圈,这回总行了吧?许沛珊大笑起来,说,嗯,这还差不多!母亲也笑了,边笑边说,你哥刚说给你找了个嫂子,你嫂子要知道小姑子这么难缠还敢进门吧?许沛珊说,妈,嫂子肯定和我一头的!到时候我俩一起欺负你!母亲听着竟然啜泣起来,说,妈情愿挨你俩欺负,要是你爸在,他肯定也愿意!伤感的情绪通过电话线迅速蔓延,母女俩不禁又回忆起了父亲在的那些简单快乐的日子,相互安慰着,又憧憬着将来家里添丁进口的美好生活,母亲还叮嘱许沛珊不要老是挑三捡四的,说她都快三十的人了,还那么没数!母女俩聊了好久才挂电话。
许沛珊这周和以往一样忙。每天晚上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住处时,都感觉眼睛又干又痒,腰酸背痛的。有一天回到住处许沛珊又开始诉苦。
刘若君听完后不以为然地说:“珊珊,我们外科大夫是天天查完房就上手术,不是连台就是加班,每天面对各种各样的病号,回答各种各样的问题。我们说累也就罢了,你天天说累,你们科不就是坐在那里看片子吗?又不直接面对病人,你们多舒服啊!”
王语嫣那天正好也在,她也说:“就是啊!珊珊你是不是闲得骨头疼啊!”
许沛珊听两人一唱一喝的,气不打一处来,不高兴地说:“要不然咱们换换怎么样?枉我和你们同居好几年了!都说近朱者赤,可到如今你们这觉悟怎么还这么低呢?!如果院领导觉悟都象你们这样的话,医院还怎么发展?”
那两人见许沛珊生气了,赶紧好言好语地安慰她:“好啦,亲爱的!我们也就随便说说,你别当真!”
许沛珊较真劲儿上来了,不依不饶地说:“我这回得给你们好好洗洗脑,好好纠正纠正你们的错误认识!”
那两人相视一笑,知道许沛珊劲头上来她们这回又逃不掉了,对许沛珊故作认输状,笑嘻嘻地说:“好好好,领导训话,我们洗耳恭听!”
许沛珊扑哧笑了,又假装嗔怒道:“瞧你俩德性!我今天就是要和你们理论理论!小君,你说我们轻松,那我问你,你们每天那么多的手术,从病人身上切下来的东西为什么不扔掉?送我们病理科干嘛?”
刘若君认真地说:“我们敢扔吗?卫生部要求凡是从病人身上切下来的东西都要做病理。”
许沛珊追问:“为什么卫生部这么要求?”
刘若君展开来者不拒的架势说:“当然是让病理科给明确诊断啦!”
许沛珊紧接着说:“那好,你说你们天天接触病号,那你们自己给他明确诊断呗,为什么还找我们病理科?反正病人也不知道他们的病是我们诊断出来的,他们最后感谢的人也是你们。”
刘若君取笑许沛珊道:“他们感谢我们,说明我们临床大夫受承认、社会地位高,你这个病理大夫是不是羡慕嫉妒恨呀?要不然你趁着年轻,改行还来得及!”
许沛珊针锋相对地说:“我才不屑于干什么外科呢!你们外科大夫就是开刀匠!来个病号就给开刀,也不管需不需要,开完刀还不知道病人究竟得的什么病。我说你们悲哀不悲哀啊?!我们病理科说病人是什么病你们就得听,你敢不听试试?”
刘若君有点激动地说:“你说我们是开刀匠我可不同意。任何手术都是有指征的,我们能随便给病人开刀吗?再说,如果我们不开刀会有你们病理科什么事吗?我们不开刀你们不就都失业了吗?”
许沛珊哼了一声说:“那我们不给做病理我看你们能给哪个病人明确诊断?我们不给病理诊断我看你们敢给病人化疗放疗吧?我们不给出病理报告我看你们晚上能睡好觉吧?我们不给出病理报告,你们科里病人住回院、看回病、开回刀,连个明确诊断你们都不能给他,后续的治疗你们一个都不敢上,我看你这个外科大夫还怎么当!人家病人问你他得了什么病,你跟人家说,我不知道,你去问病理科吧!你们会这样说吗?我倒希望你们这么说!”
刘若君明显生气了,她语气强硬地说:“就算你们病理科给出正确的诊断,还不是我们临床科室给治疗吗?你们病理科给他们用药试试?病人来看病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治疗吗?我们临床科室要结合各种检查结果综合分析病情,对症下药,而你们只不过是提供了一项检查结果而已。”
许沛珊说:“你说的很对!我们病理报告的确是你们参考的检查结果之一,但它是最核心、最不可缺少的那个!我们病理报告一出,你们一切活动都要围绕着病理诊断来!另外,我们做诊断并不是单凭你们送的标本,我们和你们一样要了解病人的所有情况!而且,只有学临床出身的人才有资格干病理!”
这两个可爱又较真的年轻女医生在深夜里就谁的工作更重要争论不休,早已躲到一边上网的王语嫣实在忍不住了,充当和事老说:“哎呀,两头倔驴!你俩明天不用上班啦?作为世界上最公正的裁判,我宣布你们俩都很重要!病人离了你们谁都不行!当然离了我也不行。好啦,亲爱的大宝贝们,睡觉吧!”
俩人听完王语嫣的话都沉默了一会,接着刘若君又发话了:“你说你们病理多么多么重要,但是很多病比如说感冒、急性胃肠炎什么的是不用送病理的,象人家心血管外科也经常不用送病理啊!”
许沛珊马上接过话来:“你所说的这些病是一般不做病理,但是,第一,临床医生必须知道这些病的病理过程才能做到心中有数;第二,象你们科也不过就是肝胆专科,别的病你们也不看,那别的科室是否也可以说你们无足轻重啊?第三,任何一个综合性医院的任何一个科室都有大量病例需要做病理,你们临床医生只需要了解自己科的病就行了,我们是各个科的病都得会诊断,你说我们工作压力大不大?”
刘若君不说话了。这个生活中温婉、工作中干练的年轻女医生并不是会轻易改变自己想法的人,她也知道许沛珊和自己是一样的人。最后,两人闷闷不乐地各自上床睡觉去了。
许沛珊躺在床上回想她和刘若君的争论,不禁暗自笑了。自己这是怎么了?何必呢!这种争论会有结果吗?医院里的任何一个部门最终的服务对象都是病人,哪个环节不重要?但是,为什么要那么激烈地争论呢?许沛珊觉得争论的目的是为了让对方认识和了解自己的工作,让对方认可自己的工作有多么重要。为什么非得要得到对方的认可呢?因为自己的工作没有得到认可,付出没有得到承认,劳动价值没有得到对方的肯定。
许沛珊想,都说隔行如隔山,同样在医院里,对别的科室都会有不在意和不理解,更何况病人对医院会有各种负面的看法!这个社会是要和谐,如果每一个人都对别人理解并尊重,如果每个行业都对其他行业理解并尊重,这个社会一定会和谐的。
她想,自己做为病理医生,每天不是给临床送来的各种标本取材时要站一天,就是对给所送来标本做出的切片发病理报告要坐一天。取材时一整天都是在飘着甲醛气味的环境里熏着,下班后还感觉全身都是甲醛味。同时,临床经常送来有结核、乙肝、梅毒等的传染性标本,病理医生随时都有被传染的危险。之前科里就有一个老师被传染上结核的,到现在还在吃抗结核药。发病理报告时,两只眼睛紧盯着显微镜,双手不停地转动显微镜轴承移动切片,大脑里不停地对看到的病变作判断,是良性的?是恶性的?和哪些病鉴别?下一步该做什么工作?临床提供的信息够不够用?需不需要和病人进一步沟通?打印出的病理报告要逐字逐句地核对,不可以有丝毫疏漏。如果你在报告里把“瘤”打成“癌”,临床医生根据病理报告给病人做了手术。切下来的东西是安不上去的,临床医生和病人崩溃了,你这个病理医生也彻底完了。
看切片的时候不觉得,看完的时候才感觉到,眼睛又干又涩,腰又麻又木,大脑高度疲劳。科里有个老专家,长期地伏案看片子,椎间盘突出十余年,做了两次手术;另一个老专家,因为需要长期用手拧显微镜,两只手小关节都变僵硬,打了好几次封闭都不管用。
有人说,有作为才有地位。许沛珊觉得这句话说得非常对。但是问题是怎样做才是有作为呢?这个标准在不同的人那里是不一样的。作为病理医生,给病人和临床医生一个明确的诊断是不是有作为?应该是吧?但是如果你诊断对了而你科室收入却没有提高,你算是有作为吗?会有人觉得你有作为吗?
许沛珊常常会觉得这个社会充满了各种可笑的悖论。病理科在诊疗活动中发挥着核心作用,劳动价值却常常得不到承认;医生辛辛苦苦地为病人治病,病人却认为医生在坑他的钱;医生的职责明明只是救死扶伤,却必须完成各种创收任务;病人说医生是白眼狼,医生说病人是刁民;很多人都觉得自己是受害者,很多人都觉得别人不怀好意;有所作为的衡量标准变成了万能的money,诚信变成了传说中的神话。
为什么会这样?如何才能不这样?
许沛珊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刘若君跟她打趣道:“昨天晚上有没有梦见和我继续吵架啊?”
许沛珊笑着用眼剜了一下她说:“我做梦也肯定是和帅哥花前月下,梦见你肯定是当灯泡!”
王语嫣在旁边讥笑说:“呦!昨晚还剑拔弩张的,今早就相逢一笑泯恩仇啦?”
三个人说说笑笑地出门去上班。还没到医院,就看见医院门口有人挂了白色的横幅,横幅后面有一些人,有路过的人停下来,指指点点的。
许沛珊想,是不是又有病号找事的。三个人特意走近了看,横幅上写着“医院草菅人命 强烈要求惩罚杀人凶手!”路边停下看的人在那里评论说,你看,又治死人了!现在的大夫啊,没一个好东西!许沛珊她们听着,气不打一处来。转而想想上班时间要到了,就急匆匆地向各自科里走去。
许沛珊一边走,一边想,到底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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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二)已上传
作家好,我建议您将文章在这一个帖子下,呵呵,因为这样我们大家能连起来看。呵呵,我刚才看完了第二章,找第一章找不到了,呵呵,原来在这。这样能连续起来,不知道您能否接受呢.....
这回肯定好找了,哈哈
呵呵,我就是指的这个意思,就是这样滴,呵呵。挺好,呵呵,看着看着就让人在想下面是发生什么,有点进入电视剧的味道。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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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死得明白
死者的病理切片是由另外那家医院病理科的专家看的,最终的尸检病理报告也由那家医院的病理专家讨论后签发。武主任之后派人把死者的全部切片都借过来科里轮流看完并讨论了一遍。
当许沛珊拿到切片时,有些心急的她先看了大肠和心脏部分的切片。果不其然,病人的大肠的确是长癌了,是个腺癌,大部分分化很低,有一小部分分化稍好一点。淋巴管里边能找到癌细胞,大肠旁边的26个淋巴结有23个有癌转移。
那么什么叫腺癌?什么叫分化?什么叫淋巴结转移?淋巴管又是怎么回事?
通常老百姓所说的癌症,对于病理医生来说就是指所有的恶性肿瘤。为了便于理解,我们可以打一个比方。人身体里长的恶性肿瘤就象社会上的坏蛋一样,坏蛋有很多种,而恶性肿瘤也有很多种。坏蛋有小偷小摸,有采花大盗,有抢劫的,有杀人越货的等等。而恶性肿瘤有癌,有肉瘤,有淋巴瘤,有黑色素瘤等等。所以,病理医生所说的癌只是老百姓所说的癌症中的一种。
假如我们把坏蛋之一的杀人犯和恶性肿瘤之一的癌对应起来,既然杀人犯有很多种,比如有谋杀,有情杀,有过失杀人等等,那么癌也有很多种,比如有腺癌,有鳞状细胞癌,有尿路上皮癌等等。这个死者所得的就是胃肠道最多发的腺癌。
那么分化是什么意思?还是用刚才的比方。坏人有不那么坏的,有比较坏的,有非常坏的。如果一个恶性肿瘤是高分化的,你可以理解为它象不那么坏的坏蛋;如果是中分化的,你可以理解为它象比较坏的坏蛋;如果说它是低分化的,你就可以理解为它象非常坏的坏蛋。
至于淋巴结转移和淋巴管里有癌细胞,我们可以这么理解:死者大肠里的癌你可以理解为坏蛋的窝点,淋巴结你可以理解为窝点周边的一些地方。癌细胞经过淋巴管转移到淋巴结就象坏蛋途经一定的路线到周边地点作案一样。
看完了大肠的切片,许沛珊接下来看了穿孔肠壁的切片。取材的时候,许沛珊就注意到穿孔肠壁已经变得很薄了,颜色也变成了暗红色,不象正常肠壁。现在在显微镜下看穿孔肠壁,她看见薄薄的肠壁正常结构已经没有了,整个肠壁都出血坏死了。
看着显微镜下的种种景象,许沛珊潜意识中终于松了一口气。镜下看到的一切都印证了她当初的判断。很显然,死者大肠癌伴肠穿孔的病理诊断是毫无疑问的。
许沛珊接下来看了死者心脏的切片。她发现有一支给心脏供血的血管(也就是冠状动脉)已经被堵得就剩一条窄窄的缝了。左心室壁有很多一小灶一小灶的纤维化,可以肯定死者生前犯过心脏病。所谓的纤维化,你可以理解为心脏里面长了很多疤。如果身体表面有个地方因为什么原因破了,伤口好了之后会留下疤,心脏也是如此。心肌缺血坏死之后,坏死的地方也会有疤。
如果把人体比喻为一个国家,把心脏比喻为首都,想象一下,通往首都的交通干线被堵住了,各种补给进不来,各种指令传不出去,这个国家还不是风雨飘摇、随时都有可能灭亡吗?这个国家已经千疮百孔了,就象这个死者生前不仅仅心脏有严重的问题,还罹患肠癌,这时候你再给它致命的一击,就象死者又发生了肠穿孔,这个国家能不亡国吗?当然这个比喻不十分恰当,但的确有助于理解。
许沛珊把死者的所有切片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其他很多器官因为死者死亡太久(一般要求尸体解剖在死亡后48小时内进行),有不少已经自溶了(其实心脏和大肠多少也是有些自溶的),结构已经不太清晰了,但基本上都没有什么严重的病变。
所谓自溶了,在显微镜下看到的就象照照片照虚了一样,虽然你知道照片上是什么,但是你看不太清楚。自溶是因为死亡时间太久,死者的细胞自己消化自己。你可以想象一下水果放久了就会烂掉,当然这样联想实在是有些不尊重死者,但应该很有助于理解。
完全可以肯定,导致病人死亡的就是大肠癌伴肠穿孔和心脏病。很难说这几种致命的因素谁是导致患者死亡的罪魁祸首,但这几种严重的情况同时并存于同一个患者身上,任何一个高明的医生都是无力回天的。
死者家属得知尸解病理结果之后就象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他们要求和医院私了,医院也不愿耗下去,最终医院还是赔偿了他们一笔为数不多的抚慰金。王语嫣的家人和她的前夫一直在为那几个壮汉殴打王语嫣至死一案奔波,令他们欣慰的是那几个壮汉最终被绳之以法,雇佣他们的死者家属也不得不吞下了自己种下的苦果。
许沛珊想,尸体解剖终于还医院和无辜遇害的王语嫣一个公道。虽然医院还是不明不白地支付了一笔抚慰金,但许沛珊觉得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死者是值得同情的,但家属的行为不可原谅。尸体解剖让死者的死亡真相大白于天下,尸检病理报告让死者死得明明白白。
但是,有多少被认为是“治死了”的死者给他们的家人留下了金额可观的来自医院的赔偿金?有多少死者的家属是真的认为他们的亲人是被医院“治死的”?
既然医院是“杀人”的医院,医生是“杀人”的医生,为什么你还要到医院求医、找医生看病?既然你认为死者是被“治死的”,你为什么总是不同意做尸体解剖、查明真相?难道你害怕查明真相会证实你咒骂医院和医生的内容都不属实吗?难道你们拉横幅、摆灵堂只不过是为掩盖自己污蔑他人、歪曲事实时的极端心虚吗?
难道尸体解剖不能还你真相吗?难道利用死者为自己牟利就那么心安理得吗?难道为一己私利雇佣素不相识的人去干扰医生救治其他的病人你就感觉自己是那么正义凛然吗?你把一个无辜的护士害死了,难道午夜梦回时你就不害怕见到这个无辜的死者吗?
许沛珊愤愤而又无奈地想,不会的。他们才不会有那么多的反省和自责,他们才不管什么真相和公道,他们才不会在乎什么别人的生死。总有一些人会有荒诞的逻辑,总有一些人需要靠无情、公正、无懈可击的法律来强制和约束他们。
但是,无情而又公正的法律,你什么时候才能及时有效地履行保护所有公民的神圣职责?
许沛珊感觉身心俱疲。王语嫣的死让她在工作中更加小心翼翼。有一段时间她非常担心,担心她在专心看片子时忽然有人过来砍自己。
她和刘若君诉说了自己的担忧,刘若君深有同感地说,我有时也会这么想呢!有时我正在跟病人解释病情,脑子里就担心这个满脸堆笑的病号是不是心里正在恨着我,我越这样想就越会让他多做检查来保留他各方面病情的证据,以免将来他找事,挑刺说为什么该做的检查不做。但是,你给他检查做多了呢,又担心他觉得你是为了多挣他钱故意多开检查,这样他还是会找事。哎呀,矛盾死了!
两人叽叽咕咕说了半天,最后又说到了王语嫣的死。两个多愁善感的女人又回忆起了她们以前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最后,刘若君说,珊珊,我想搬走了。许沛珊没有感觉意外,说,我也正有这个想法呢!
刘若君和男友领证已经好几个月了,但还没举行仪式。她男友,准确地说是她老公,早就要求她一起搬到装修好的新房里去住了。可刘若君一直留恋着可以秉烛夜话的宿舍生活,说要好好享受最后的单身时光,所以一直没有搬走。现在王语嫣不幸身亡,她决定要离开这个伤心之地。许沛珊也想离开这个给她留下美好回忆和伤感往事的昔日安乐窝。
许沛珊科里有几个刚上班的小姑娘让她搬过去一起住,她不想和她们一起住,她觉得她们太闹。
另外她觉得自己和她们之间有代沟。代沟,呵呵,自己不过是比她们大个五六岁,怎么就觉得不是一代人了呢?世上的事太多,变数太大。经历的多了,原本敏感轻灵纯真的灵魂就会无处安放,灵魂前进的脚步就会有些许凌乱。人的大脑在和现实社会不停地斗争和妥协,人的灵魂却又不停地拷问着自己的大脑。
许沛珊也不想自己住。工作一天已经够辛苦的了,回去总得有人聊聊天、说说话、开开玩笑、吵吵架吧?她知道单身久了的女人都会有那么一点点怪,她觉得这一点点怪并不是怪,而是因为和同龄的已婚女人相比,单身女人缺乏已婚女人所常有的沟通、交流、争吵和妥协。
另外,许沛珊觉得没有爱情的滋润是单身女人有一点点怪最重要的原因。女人,这个称呼本身就是和男人相对应的,有女人的存在当然也需要有男人的存在。
呵呵,许沛珊有关单身女人的理论想到这里的时候,不禁嘲笑起自己来。她想,什么道貌岸然的理论,说穿了我不就是在思春吗?哼,思春就思春,思春说明我心理正常!我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都奔三十的人了,一朵鲜花都要枯萎了,竟然连男女之情都没有体验过,说出去谁信哪!万一玛雅人预言的那天到来了我还是孤身一人,我岂不是白来世上走一遭了吗?
想着想着许沛珊不禁咯咯笑出声来,想自己这漫无边际的狂想简直是荒诞至极。
不过,许沛珊认为自己在感情上的确是后知后觉的人。初中和高中的时候她是全然不懂,看到有同学谈恋爱就认为人家道德败坏。上大学时一门心思学习,有的男生她也是动了心,但只要一察觉自己心猿意马,她就马上严厉地告诫自己不可以荒废来之不易的学业。工作后,她的确是真心实意地想找对象,的确是想早日成家好让家人放心。但她的工作性质要求她大部分时间呆在科里,没有多少机会出去接触异性,她又不喜欢网上虚拟的恋情,所以媒人介绍成为她择偶的主要途径,她真的是想在里面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
但是,见了这么多,一个都没成。为什么?别人都说她太挑剔。真是这样吗?
真正的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每次相亲都会相当认真地准备,同时祈祷这次见的是最后一个。见到了相亲对象,礼貌优雅地问候,努力寻找各种话题和对方交谈,很认真地做到彬彬有礼,每次她都努力把她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
但是,让她苦恼不已的是,每次相亲时,严文远的面孔都会在脑海里浮现出来,她越想赶紧忘掉他的面孔反而越发真切。
和相亲对象交谈时,她脑海里会闪现出她和严文远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渐渐地她就开始走神,过一会忽然清醒过来就会优雅地喝一口饮料掩饰过去。
每次相亲完,她可能还能记得刚开始的一些细节,但总是不记得对方具体长什么样子,不记得后来都聊了什么。介绍人问她感觉怎么样时,她都要找一个最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过去。
她觉得自己简直是不可救药,注定要单身一辈子了。当初自己已经做出了那样的选择,如今彼此已经天各一方,几年都已经过去了,严文远可能已经结婚了也说不定,自己还在这里念念不忘的有什么意义!
虽然她和严文远有时还互发邮件问候一下,但内容都是极其简短,象约好了似的都既不谈自己近况,也不问对方详情。
其实白天的时候许沛珊并不常常想起严文远,但是梦中严文远倒经常出现。有一次她梦见严文远出事了,惊醒后想马上上网发个email,转而又想,自己是疯了吗?自己是他的什么人?再说梦都是与现实相反的。我总是梦见他,他却并不在我身边;我梦见他出事,说明他过得很好。时光不会倒流,人生也不可能回头。
许沛珊做出了一个让她自己都很吃惊的决定,她决定找一个男的合租房子。
当许沛珊把自己想找个异性合租房子的想法告诉刘若君时,刘若君一脸坏笑地说,怎么啦?就这么耐不住寂寞啦?想主动找个人玩暧昧啦?想未婚同居啦?。
许沛珊笑着骂道,我发现这已婚妇女思想就是不纯洁!这男女合租又不是我开的先河,你至于这么小题大作吗?咱们旁边那家不也是男女合租吗?我看人家相处得挺好。
刘若君以规劝的口吻说,我知道你骨子里并不是多传统的人,和男的合租房子在这儿也不算是什么新鲜事。但是,一定有这个必要吗?谁知那个男的是什么样的人,有谁来保障你的安全啊?再说你妈和你哥知道了肯定也不会同意的。另外,你科里的同事知道了会说闲话的!
许沛珊自信满满地说,你就放心吧!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啦?我是病理医生!病理医生做什么事都喜欢深思熟虑!科里的同事正事都干不完,谁有工夫管我的闲事!再说有人说就让他说好了,言论自由,我又不能把人家嘴缝上!只要不是诽谤就行!我只要把工作干好了,谁管得了我怎么生活?至于我家里的人,他们知道了可能会有点担心,那我不和他们说就是,我又不是三岁孩子,事事需要向大人汇报!再说他们又不在身边,也不会来查岗。谁规定男女不可以合租的,我觉得就挺好!
刘若君见许沛珊主意已定,不象是开玩笑的样子,就很关心地问,那你具体是怎么想的?你准备怎样挑选你的“同居男友”啊?你怎么保证他不吃你豆腐啊?
许沛珊没好气地说,你看你的措词,怎么感觉我象要掉进火坑了一样!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抽屉拿出几张打印好的东西递给刘若君。
刘若君打眼一看,第一页上醒目地写着:关于作为异性的甲乙双方合租同一所房屋的若干协议。
她粗粗地翻了一下,好家伙,足足有四张纸,每页都密密麻麻挤满了小四号宋体方块字。
刘若君吃惊地问道,你这是疯了吗?许沛珊得意地说,这是我草拟的合租协议,你帮我看看还有没有遗漏的。刘若君赞叹地说,这三张纸密密麻麻的,还能有什么遗漏!我看你都快要成精了!许沛珊催道,你快帮我看看,不严谨的地方帮我改改。
刘若君好奇地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