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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凌晨两点,烟花坐上了飞往青岛的班机,她想飞离这到处都夹杂着桂花气味的浪漫都市。她想看看海,她想起流离曾经告诉过她人活着要“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诗句。
登机前,烟花扭转身目光穿过安检玻璃隔断墙,回头张望,发现所有的面孔都是陌生的,没有流离嬉皮笑脸的坏笑,她想起每次登机前都是流离挤在人群的最前端在这里挥着手目送着跟她告别。
泪水又一次毫无顾忌地狂奔而出,烟花哭得酣畅淋漓,直到飞机起飞,烟花依然任由泪水冲洗着她的脸颊,她好象在这一刻才知道流离的的确确地走了,一句话也没留地走了。。。
萧山机场这时正飘着雨,阴霾的天气,飞机似乎无法摆脱那一重厚厚的压抑,颤抖着努力穿越云层。两个小时后,慢慢滑行着在一片寂静苍茫灰蓝色的天空下降落。
透过窗口,烟花看到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耀眼地划过黎明前的苍穹,流离消逝在港城广漠的天空下。烟花是看花了眼吗?她看到流离正在不远的前方对自己微笑。
这微笑隐秘,微妙,倏忽,难以捉摸,就像随风飘散的西子岸边的桂花雨,仿佛灵魂深处某种神秘的呼吸,将在她今生今世的生命里永远,永远,永远地缠绕。。。。。。
(七)
二月里又来了一场大雪。天气预报说,这在这个城市的历史上也属罕见。但它就是来了。流离看到外面飘雪的时候,正倦缩在他小屋的被窝里。他这间陈旧的房子在城南钱塘江畔,从窗户放眼望去,江水一色,一片苍茫。
流离披上衣服一把把被子从他身上扯了下来,这样的景色让他想起北国冬天的戈壁滩,寂寥而落寞,荒凉而凄清。那路边一团团一簇簇人工修剪成的圆形叫不上名的植物,也被这白色渲染成如戈壁滩上一望无际大大小小的石块,那是他当时的心情。
打开电脑,他感到才思泉涌,这时干时涸的灵感化为一汪渴望的清泉被他毫无保留的宣泄出来。这首写在隆冬的诗,烟花一直等到西湖两岸桂花飘香的时候才读到。
二月很冷
一抹云霞
似乎等待的忧伤
春天还没有来
戈壁古老的风车
转动着轮回
没有目标的漫步 是我
不知归返的迷途
一些身影 朦胧
粉尘漂流一世的流浪
唯有我的胸膛
燃烧 零度的温暖
残留小屋的烛火依然彤灿
看那一江冬水依旧
岁月却如滚滚水流
日头升起
又落下
我凝望的冬天
已到尽头
后来,烟花看到这首诗的时候她不知道流离当时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情,也许她永远不会读懂,唯一读懂的是他字里行间的期待与失落。
流离喜欢一切与诗歌相关的东西,尤其喜欢俄罗斯伟大诗人普希金的诗篇。他写这首《凝望的冬天》心里也潜意识的被他“我们的心儿憧憬着未来”的诗句影响着。而这位诗人的生命憧憬着心暖花开的天却在一个隆冬的傍晚微笑着倒在情敌丹特士的枪口下。
流离一直被这样一种情怀召唤着,他希望也有一天为捍卫自己心灵的乐土而抛洒去一切。也许不是用生命,而是能用自己所有的一切。环顾四周,除了他飘渺的梦想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抓住什么。他总幻想着能给心上人最为实际的物质而不是他那永远不会在一些油墨纸张上刊登的歪诗。所以他在外人的眼里是一个极端世俗甚至拒绝一些跟文字有牵连的东西。他也知道,自己欲壑难平的内心一刻也没停止过,当烟花从他的生命里出现了以后,这种强烈甚至扭曲的渴望更加强烈。
烟花的短信来了,她在等他一起去西湖西北方的灵隐寺。
这些日子以来,烟花一直想去那里去上香许愿。这座被益为江南著名古刹之一又名“云林寺”的佛教圣地烟花在第一年到这个城市的时候去过。这1670多年的古刹也的确圆了她青春的梦想,从美院毕业一路绿灯,她留在了这个美丽浪漫的城市。她记得她曾第二年的春节回来还过愿。
电话里流离不让烟花开车来接他,他俩从807路车上下来的时候,雪依旧下着。
灵隐寺少了平时人声鼎沸游客喧哗的场面,整座雄伟寺宇就深隐在群峰密林清泉的一片雪白之中。山下云林漠漠,头顶万里雪飘,伴随着时隐时现的钟声,一派幽静神秘的感觉。
“我想去天王殿许个愿,你也跟我一起去吧”?烟花握着流离有些冰冷的手说。
“我就不去了!,现在的佛祖也改革开放了,春节的头一柱香都是为一些你们公司老板准备的,一柱就要上万呢”
“不能胡说!”烟花把手指捏成夹子状夹住流离的嘴。
“我怎么会胡说呢?佛祖只会保佑富的人更加流油,贫困的去喝西北风”流离又恢复了一幅嬉皮笑脸的模样挣扎着轻轻扳开烟花的手迅速地躲开她。
“哼!你那是酸狐狸嘴巴的心理呢?”烟花一边追着流离一边把一团捏好的雪球丢了过去。
流离躲闪不急,一朵雪莲花在他的头上艳丽地开放。
“你这是谋杀亲夫知道不?,佛祖会惩罚你的”。流离又一脸的坏笑。
一群从他们身后的一群老者走过,都用同一种的目光审视着他俩。他们发现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没规矩,放着好好的酒吧、游乐场不去,到这佛门净地来捣乱,真是不可理喻!
烟花用一根食指挡住嘴巴吹着寒气做了一个紧急刹车业余交通警察的手势。流离还真听话,他用右手把绽开的笑容生拉硬扯了回去,一幅怪模怪样张牙舞爪的样子。
“流离,为什么这些老人身上都有一个红色或黄色的布兜呢?”烟花的口气有点像小学生。
“这是他们每到一个佛教圣地,那里的主持都会在他们的上面盖上一个如印章的标志,表示礼拜过。”
“你也拜拜我吧,亲爱的孩子,我也给你盖上一个唇----印”流离紧跟着凑过脸去笨拙地做了一个西方礼拜的表情,有点死皮赖脸。
也许,恋爱的感觉真会使人变成傻瓜,流离说的每一句话她都相信,这种信任好象有一个世纪那么久。然而,油腔滑调的流离似乎并没有给她真正的表白过什么。
“我带你到寺后的北高峰顶去吧,康熙那老儿曾经去过的地方”,流离拉着烟花的手有点神秘地说。烟花清楚地记得他说这话是在“一线天”里的溶洞说的。那一线的光亮从黑暗里投射出来,使他的眼睛里闪耀着一丝诡异的亮彩。
烟花用MP3听着刚下载的‘春天”,心里也心暖花开起来,到山半腰的时候,两人都有点气喘吁吁。吃了两碗“水辣豆腐’,两人的体力似乎恢复了不少。
“知道为什么带你到这儿来吗?”流离学着那天清晨被烟花驱逐出家门的口气说。
“哦,你说”
“我在圆你的一个梦”
流离变的有点严肃起来。
烟花把一个耳迈从耳朵里掏出,表现出一点感兴趣的样子。其实她还在品尝着歌里的味道。
“我认识一个老者,他是杭氏易学杭辛斋老先生的关门弟子。他能通过《易楔》把每一个人的前生今世释解出来,包括你说的经常会做的梦”。
烟花一下就把另一个耳朵上的耳迈也扯了下来,神采有些飞扬起来。
“难怪你神神道道的,感情也是跟着牛鼻子老道学的吧!”烟花表现出一种极不相信的表情,其实她很想继续听他说下去。
“人家不是老道,要叫师傅!不相信就算啊,学艺术的人怎么说话这么没艺术啊!”
流离喋喋不休的样子有点像老太太。
通向山顶的那一段路,烟花把流离远远的抛在了后面。
北高峰其实并没多高,相传是东晋时印度僧人慧理传教看它坐落在灵隐的北方而取此名,这个名字多少让流离有种名人放个屁也是空气净化剂的感觉,从古始然。
烟花爬到接近最高峰的时候,用双手捂住膝盖低下身去,喘着粗气,他看着流离左顾右盼、悠然自得的像一个大鼻子的外国游客。
流离招着手比画着让她下来,两个人很快的会合。顺着流离手指指的方向,烟花看到在他站立的左侧,有一块不显眼低洼的平地。那边香烟缭绕,刚才她哼着歌过去的时候,竟然没发现这个地方,看来流离这家伙没少到这地方来,要不也不会到处眯着眼像个算卦瞎子般地骗人。
这么想着,烟花歪歪斜斜的被流离搀扶着来到了那片地方。
一个巨大的石头香炉摆放在这片平地的正中央,在高一点的地方是一座面积不大的古式建筑。香炉也已被历代香客的香火熏染的灰头土脸。绕过这房子的后面,别有一方洞天。这边的香客不多,静的可以听到泉水滴在石头上面的丁冬声。
流离很虔诚地把手放在一块从里面溢出泉水的石岩下面。烟花也小心地学着他的样子,双手合十,任凭泉水滴落在自己的手上。
流离告诉烟花这叫沐浴礼,边说边像个赖蛤蟆似的鼓足气给烟花冻红的手上哈着热气。
他把烟花几乎是抱着拖进一个不起眼的石窟里面,里面让她有种阴森森的感觉。她紧紧拽着流离的胳膊,流离就用这只手把她揽在了怀里。烟花看到这石洞用铁栏围起的地方是一尊披着大红绸布的神像,里面太黑,她看不清神像的表情,一时间她有股毛骨秫然的感觉。
“我们等的师傅一会就来”
流离轻柔地让烟花把头放在了自己的肩上。
(六)
流离醒来时房间里暗暗的,身上暖和和的,伸手一摸,是一把蓬松柔软的被子。一丝光亮从窗帘的缝隙里溜了进来。睁开眼,脸上痒痒的,一双妩媚的眼睛正盯着流离看,他接着清醒过来,这是烟花,她正托着下巴看着自己。那温湿夹杂着一点酒精味道和清香的气息均匀的铺洒在流离已经长出胡茬的脸颊。流离尴尬的笑了笑,右手支撑着想要坐起来,烟花用嘴巴阻止了他,她把嘴放到流离的嘴上,流离的呼吸有些慌乱,有些急促,一点一点的重新躺了下去。
烟花说:“流离,流离”
流离说:“烟花,烟花。”
一切就乱了,乱的犹如二月天空狂舞的雪花。不同的是,雪花是凉的,他们的世界是温暖的。
开始,流离有些手忙脚乱,头脑里是一片空白。整个身体也不听使唤起来。烟花细长白皙的手指缠绕着他,抚摩着他,使他的意识很快清醒,身子也灵活起来。甚至有一种轻飘飘想大声呼喊出来的感觉。他看见烟花眉毛像绳索拧在一起,毫无规律的颤抖着,头发放射状的披散着,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像比受难还痛苦,但她只是轻声哼哼着把嘴唇咬的紧紧的。
流离从烟花身上爬下来的时候,好像自己躺在了蓝天碧云的草原上,身心一片澄明。一切恍如梦境,而这样的情景,让流离有一种似曾在自己的哪一段梦里出现过一样。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烟花静静的匍匐在流离的肩膀上,两行清泪从她的鼻尖上滴下去。
“我还像个狐狸精么?”过了好久,烟花说。
“像”流离顺口说到,他还没完全从飘渺的梦里完全醒来。
又是沉默。
“你多大?”烟花又问
“属老鼠的”
“和我哥哥一样大,”我二十六。”
流离忽然开始感觉有点对不起身边的这个小女人,他觉得在漫无边际的躺下去会有些不自在。起身开始穿衣服,速度很快,裤带没勒好就去了卫生间。出来时,烟花还是那样半坐半躺着胳膊露着,眼睛看着窗外。流离看到烟花的皮肤很白,白的有些耀眼,她嘴里叼着一根绿色薄荷味叫mint的香烟,一些烟雾从她嘴里轻轻的吐出来,一种很颓废的感觉。
烟花套上一件浅蓝色丝绸的睡衣起身给流离冲了一杯速溶咖啡。
一股浓郁的味道飘荡在这间小屋里。
“有女朋友了吗?”烟花从后面抱住流离说。
流离感觉到莫名其妙地受了伤害,“有!”他说,“在浙大中文系”。
流离不知道自己有时撒慌会随手掂来,而且毫不脸红。当然他没有。
“好看么?”烟花忽然一脸灿烂的问着他,那口气有点像他妈。
“还行,看着能睡的着”。
烟花抽回抱着流离的胳膊,脸上却还是那样的灿烂:
“你不想知道我昨晚为什么请你喝酒?”。
“让农民阶级兄弟领略一下人间天堂的夜生活呗”。流离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甚至有点无赖地说,但说过以后就后悔了。
他发现烟花的脸色一瞬间变的有些苍白,她没听出流离的语气有些酸酸的。
“哦,你走吧,我男朋友一会也会来接我上班了”。烟花幽幽的说。
“谢谢你,流离”。烟花温柔地下着逐客令的时候,手正在拉着窗帘。
走就走,他胡乱套上皱巴巴的外套,一时之间竟有点气急败坏。此刻的流离感觉自己一点幽默感也没有,心里像长满了荒草。他对烟花说:“不用送了”
然后打开了门,他低头穿鞋子的时候发现烟花没有转过身来。
下午3点,烟花从汽修厂把她的车子开出来。车受损的情况不大,那受了外伤的白色威驰在它主人迎接它时又鲜活起来。这几天公司冷冷清请的,公司老总去国外考察一个项目,职员们都轻松的多,毕竟烟花在这个办公楼里五六年下来也算的上是元老了。烟花人缘又极好,每次出差也总不会忘记给办公室的同事们捎回一些礼物或者小恩小惠的东西。几天没上班,单位对桌的张海佳总向一个录象监视器一样给烟花汇报着巨细无遗的事情。
烟花把车拐进公司门卫室的时候,手机响了,是一个尾号很长的号码。
“你好!请问找谁?”烟花边停下车边问。”
“公安局交警大队”。
“欧阳*流离认识么?
“上午他在绕城高速的一个路段出了车祸,现在正在抢救!”一个苍老的声音说。
烟花啊了一声,声音都变了,说他在哪里?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对方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个笑烟花是认得的,这与众不同的坏笑从第一次见流离就印象深刻。刚才那声音是流离按着一个鼻孔哼出来的。烟花愣了一会才回过神来,小心的说,你,是流离吗?流离说,当然是我啦,我在值勤,用的内部电话!烟花气的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到了旁边的座位上大骂,你去死!
流离很开心,紧锁了一天的眉头也如一朵狗尾巴花似的舒展开来。
流离给烟花发来了一条短信:有人关心,真TMD幸福,死了也值!
烟花回到:臭美吧!臭美吧!哼!
看过烟花回的短信,流离还是很高兴,在办公室里当场就把手里的钢笔如飞镖一样甩出好远,差点把一脚刚蹋进门的张所长结果了。 一下午见谁都扯着脸笑,模样怪吓人的。
(四)
急诊科的冬夜两点,人群嘈杂,喧嚣如闹市。那些腹痛的,发热的,喝酒的,出交通意外的都汇聚在这不太大的房间里。白炽灯照耀下的每一个人的脸都显得有些令人窒息的惨白。一位年纪四五十岁的老医生在仔细给烟花量着血压,烟花看到临床的一个刚出过车祸年轻的小伙子,护士医生们已经用剪刀剪开他被血染红的上衣在手脚忙乱地为他做着心脏按压。
烟花第一次到这样的地方,她把目光不忍地挪向了门口。隔着方形的玻璃,她看到流离也正在注视着自己。那是一双无法掩饰焦急的眼神,他嘴抿的紧紧的,嘴里叼着的香烟袅袅的飘着淡淡的烟雾,烟花看到流离叼着的香烟烟灰已经燃到了三分之一的地方。
从急诊室出来的时候,门诊楼顶的夜光时钟已指向了凌晨5点。
“真的谢谢你,欧阳。”烟花的声音飘荡在医院长长的走廊里显得很无力。
“不用谢,这是警察叔叔应该做的。”流离沉吟了一下跟着说。
烟花一下寂了声。良久,她用她那双红肿的眼睛瞟向流离的时候,发现他也在盯着自己,表情还是那么的严肃,犹如盯着一个犯了错误不知所措的孩子。
流离把烟花送回了中山花园接了个电话就匆匆的走了。
一觉醒来,窗外已是霓虹高挂 ,房间里昏暗的没一丝光亮,她甚至已经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一种酸酸疼疼的感觉才让她隐约想起昨天所发生的一切。
流离接到烟花电话的时候,他正把脚翘在办公桌上塄楞的发呆。刚打发走一个打老婆的中年汉子。她的女人被打的鼻青脸肿跑到派出所来报案。男人好象曾经在北京打过两年工,被传唤来的时候嘴里还“你丫你丫的用北京土话骂着自己的女人”。他怀疑他的女人在洗衣服的时候当家贼偷了他内衣的200元钱,他骂自己女人时那蛮横 傲气的表情 简直也把自己当成首都人民了。
“你他丫的算个什么鸟,打老婆知道现在也属于家庭暴力吗?”流离学着这留着两撇胡子的男人的口气拍着桌子瞪着眼睛对他吼着。
“同志,我打老婆也犯什么法了吗?”男人嘴里不服气的低声嚷着。
“打轻了不知悔改可拘留你,只要构成了轻伤一样可以让你负刑事责任”。
流离一边拿着钢笔敲打着桌子一边咪着眼添油加醋地看着满脸褶子皮肤黝黑的男人。
他看着这男人不服气的那嘬胡子抖啊抖,真想上去给他揪下来。
流离像轰狗一样把这男人赶出了他的视线,他知道法律对这样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无赖公民的无可奈何,他也感到全身骨节像散了一样的的倦意。
烟花在那头说:“流离,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饭”。
“我已经吃过下午饭了’。流离捂着已经咕咕叫的肚子故作深沉地说。
“哦,那请你喝酒吧,我在南山路SOHO酒吧等你”。
“呵呵,好啊,我请你,算给你压惊”。
(二)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了烟花沉沉的睡梦。
梦里烟花又来到了那座布满蜘蛛网陈旧的老房子,那座房子烟花在梦里是很熟悉的,她不止一次在梦里来到过这个地方,但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什么时候,在什么时刻去过那里。那里即让她感到恐惧,又有着说不出的心伤。她想喊,却喊不出声音来。想哭,却感觉喉咙被什么梗塞住了。特别是这座房子堂屋里挂着的一幅好象民国时期的画像。她想努力看清画像里面主人的面孔,可总也看不清楚。只记得画面上是一个坐在明式太师椅上微笑的男子和站在旁边身着嫣红旗袍的女主人。背景是一个长条几和一个闪着金色‘福”字蓝底碎花的挂帘。
电话的铃声执著顽强的不知响了多长时间,仿佛这打电话的人会知道主人一定在家似的。烟花看了看来电显示,是一个很陌生的号码,她墉懒地把免提打开。
“请问你是?”
“哦,我是欧阳*流离”,对那天的事非常抱歉!对方一种很磁性沉稳的声音从话机里弥漫开来。
“对不起,你好象打错了”
“请别挂电话,我,知道没打错”。
烟花还是近乎无情的挂了这恼人陌生的电话,似乎她仍缠绕在自己的梦里还没有完全醒来。不过这次她挂的似乎有些犹豫,挂了后甚至会有些后悔的感觉。这是怎么了,她不仅笑起自己的神经质,可话机里的声音的确在吸引着她。甚至自己真有一种委屈的感觉跟这位陌生的人述说一下。
电话铃声始终没有再次响起。烟花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在睡醒时习惯性地拉开她那紫色碎花的落地窗帘。她仍把自己深深埋在柔软的被子里,头发也披散在雪白的床单上。烟花的睡姿宛如她给人当模特时给一些有名或无名的画师摆好的一个经典造型。也许这也是一种职业病吧,她这么想着,一种浓浓的困意也席卷而来,但她始终没有再次的睡着,而是处在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当中。她不知道她在期待着什么,等待着什么,可她的眼睛却不止一次的滑过床头米黄色的水晶透明电话。
流离是站在中山花园公寓下面一个商店门前打的电话,烟花就住在这里。这座高层的公寓楼几米开外便是闻名的京杭运河。每天轰鸣的船只在这条流淌了千百年的河流里穿梭而过。奇怪的是,这样的噪音停留在这小区融合着城市繁华的景色,反而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百无聊赖的流离靠在一辆本田雅阁车头的位置一直抬头看着23楼的窗户,可另他失望的是那窗帘却始终没有打开。他起身想活动一下发酸的脖子却发现他靠的地方留下了一个牛仔裤印下的屁股印。“TMD,美女就了不起啊!老子不就是有风度来给你赔个不是么?心里想着,扭身踹了象征着日本顶尖技术毫无缺陷的车胎一下。‘小日本也没啥了不起,老子不高兴照样可以踹你!”雅阁车被震动了一下,大惊小怪尖叫着“たいへん!たいへん!”(不得了啦!不得了啦!)如狗腿一样敏捷的小区保安小跑着赶来的时候,流离已经哼着不知名的曲不紧不慢的从保安的身边擦身而过走进了离他几米远的小商店里面。他买了一包555烟,问售货小姐还认得他不,那女孩说有点面熟。他说,去年值勤时我还在你家买过一箱矿泉水呢。出门的时候,他听见女孩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嘀咕了一句:神经病!
流离没回头,长的这么丑,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他知道自己也许神经真有问题了。沿着小区前面的一块空地漫无目的的走着。他不知道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是不是就只为了说一句对不起了,失礼了之类的混帐话。看看手表上的指针已经离他打电话的时间整整转了三圈半。可他却仍没有离开的念头,也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在牵引着他,总之今天怪怪的。
正在流离说服自己到这里的理由时,烟花从公寓靠左边的一个电梯间里走了出来。当她走到门口的时候,才惊讶的发现外面飘起了在南国严寒季节少见的雪花。说是雪花其实也就是蒙蒙的夹杂着雨水的小雪。被风一吹,漫天飞舞在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也就是在一刻,烟花用眼里的余光看到了曾经在展厅遇到过,调侃过自己,一早就扰乱自己周末也没睡好觉这个奇怪的男人。她仔细看他的时候,也发现他也正浅笑着看着自己。她记得这看一眼就不会忘记的脸,似曾相识说不上讨厌,说不上喜欢,准确点形容就是在他的身上弥漫着一种能让她迅速平静下来及其熟悉的气息。
烟花的目光从盯着他看的时候,就没从他的脸上挪开过,那是一种冷冷的注视。
她以为他会局促,也会如那天因为尴尬而不知所措,说不出为什么,她喜欢看他有点狼狈的样子。
也就是十几秒的时间,烟花没有等到预期的效果。流离迈着稍有一点的外八字的步子向他这边走来,他如同变戏法似的不知从什么地方变出一把黑色略有些陈旧的雨伞来为她遮挡着其实什么也挡不住的雪花。流离给她打开伞的时候,她明显的感到有一片凉凉的雪花钻进了自己的脖子。流离立起的黑色羊毛绒外套上沾满了丝丝点点的如露水一样的东西。他鼻子红红的,长长的睫毛上也挂了一层露水,看起来雾蒙蒙的。他一定站了好长时间,而且这傻瓜也没找个地方去暖和一下,烟花这样想着脸上就挂起了一个异常可爱的笑容,跟刚才冷若冰霜的模样判若两人。
“你好!烟花,今天我休息,特意为那天的冒味来道歉的。”流离率先打破了沉默的气氛有点傻气地说。
“哦,我不好!被人监视的感觉好象不那么好哦!对不起,又想不起你的名字了。”看着头发湿淋淋的流离,烟花有点幸灾乐祸紧接着说。她所关心的是想看这不知为何而来的傻瓜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地址,我的电话?”不等流离有所反应,烟花抬起头来看着默不作声微微低着头的流离。
“职业习惯,这没什么难的呀”流离面无表情的回答。
“贼!?难怪近一段时间,这儿的物业管理又增添了不少人手。”
“是的,一般情况下贼是先摸清地址、电话、和工作作息时间才会踩点最后行动的。”流离极其严肃一本正经的说。
“哦。。。那我会报警的,烟花继续用一种调侃的语调甚至于轻佻的说,眼光却一直没离开过他的脸。
“不用劳驾了,你们这儿的警察是我哥们,早买通了”。流离转过脸来,目光炯炯的注视着烟花,烟花一时间被他忽然转换的表情弄的竟有些慌乱。
“我不知道怎么今天一早就想到你这里来了,只是感觉第一次见你就有一种很熟悉似曾相识的感觉,我一直在等你”。流离接着幽幽的说。
这样相似的话烟花可不止一次在电视剧或者小说里看过听过,每次看到听到不是感觉酸的倒牙,就是感觉里面的主人翁吃错药了,俗不可耐。一场浪漫风花的故事也会被这样的措词搞的毫无兴致。而奇怪的是这样的话从这陌生人嘴里说出来,烟花却有着不经意的感动。她回过脸去看流离的时候,发现流离的眼光看着别处,眉宇间深锁着一种说不出淡淡的忧郁。
“今天这是怎么了,一切的感觉都怪怪的。烟花心里想到”
对!就是一种很怪怪的感觉。
烟花流离
文/缘来无痕
序 “相信前生今世吗?” 当那个女孩转身离去的时候,流离突然有了空落的感觉。长发扫过他脸的刹那,他的梦境就又斑斓五彩地成为这一个午后无法摆脱的餐点。 一 认识流离很偶然,烟花去看老师的画展,那个对以烟花为模特的画面评头论足的男人就是流离。烟花喜欢玩一切和命相有关的游戏,那天早晨出门,她刚刚算过塔罗牌,牌面很奇怪,但是无疑是指向男人的运程。烟花知道,她命里犯桃花,只是招架不住的往往不是烟花本人,而是一个又一个守不住自己的男人。烟花给好友莲子说过,她这辈子不知道要等谁能来主宰她命运的沉浮,但愿与她的一个梦境有关。 而流离不知道是不是她正在等待的那个男人。烟花知道,这辈子她无法控制的就只有一次又一次奇怪的艳遇了。 “请问这位先生,长成狐狸眼跟命犯桃花有法儿破吗?” “本人复姓欧阳,名流离,外号“流里流气”,刚才对大小姐的枉加评论整个就一瞎扳,可别往心里去啊!”流离用一种近乎于恭维却极其真诚的对烟花说。 流离还想着继续说些什么,却发现烟花的目光停留在几米外的一幅山水画上面.顺着那双妩媚的眼睛看去,流离看到的是一座光秃秃的山,几棵东倒西歪的树,旁边是一个破旧茅草搭起的亭子,似乎里面还有几个说不上哪个朝代,对酒当歌,衣衫凌乱的老者。 ‘感情这画面上是这狐狸精哪辈子修仙的老窝,幂幂之中又认出自己的老家来了吧!画上的老头说不准就是烟花的师傅,连名字都起的这么妖里妖气,这“烟花”的名字怎么总让人想起“柳巷”来呢? 这么狠狠的想着,流离一扫刚才被人慢怠的尴尬,他总感觉自己在这么坐着好象有些说不出的不自在,急急的站起。也许是刚才烟花和自己说话的位置离的本来就很近,当他起身的时候恰恰站在了烟花锈着蝴蝶披肩的右侧,她的背是朝着她的,她飘起的秀发也偏偏不合适宜的在这个时候有那么一两根钻进了他的鼻孔。 流离用一种近乎绕口的口气,一字不差,一口气说完了这段话。尽管有点憋的喘不过气来。 一时的语塞竟然让流离把那"发"字不知是被展厅外面西伯利亚的强冷空气带走了,还是被眼前的小妖女施什么魔法去掉了. 此时有些局促的流离发现,刚才和烟花的这一段对话,两个人离的距离是这样的近,而且两个人的目光始终都没有离开过对方的脸。如警犬鼻子一样极端灵敏的流离甚至闻到了烟花身上淡淡的BLUE JEANS香水的味道。 这一惊人的发现使流离不仅朝后退了一大步,好象这烟花真是个狐狸似的,一不小心就会被对方啃上这么一下。相反烟花却从容平静的多,她的目光也漫不经心的又挪到了那在流离看来极其枯燥,甚至于无法忍受的山水画上面. 烟花喃喃的用近乎于游丝也许只有傻傻站在身边的流离听到的话介绍到: "这副山水画是老师最得意的早期作品" “山水画有人体画这么耐看吗”?流离漫不经心地问着。 “山水画,是禀爱自然的精华,天地的秀气,所以阴阳、晴雨、寒暑、昼夜、朝昏多有着无穷的乐趣。 老师的这幅作品无论是在画理、画法、章法上都有独特的创新,但仍摆脱不了的是位置上的古拙。” 接着烟花又给流离用一种极其标准的普通话认真介绍着什么行为艺术之类他听的云山雾海听也听不懂的专业术语。当烟花注意看他的时候,流离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叼上了一枝烟卷定定的看着展馆透明的钢结构房顶发呆。 一朵灰色的云从天上飘过,尽管展厅里亮着的灯光在白天仍然闪着辉煌的光彩。但一瞬间,里面的光线也随着这乌云的到来骤然黯淡起来。流离收回目光找寻烟花的时候,却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出了展厅,只剩下他一个人呆呆的站在这山水画前方的位置,唯一不同的是这展厅忽然间变的如画面上的孤山一样空旷,他有着一种说不出来怅然若失甚至于具体说来是很失落的感觉。
“不相信。”
“那算了,不跟你说了。”
流离。
男,他说他是属老鼠的,那么他已经过了三十了。不过,不得不承认,他的帅气和纯真还有那么一点点地影子停留在他有些忧郁的眉头间。所以烟花说,她喜欢这个老男人,就是因为他还有青春的尾巴。
“这个女人的五官不错,不过我看她命里犯桃花,谁找她谁倒霉。你看看那眼睛,整个一个狐狸。”流离正在给他的朋友对画面的烟花评头论足的时候,他没有发现,烟花就站在她身后,而烟花对一个男人看出她命犯桃花的语言相反很感兴趣。
“有。”流离回头,正好看到烟花那双眼睛。
“你?你!”他指着画面看着烟花一脸奇怪的诡詑样。
“是我。”烟花的表情带着明显的挑衅。
“请大师喝茶,解读一下命运如何?”
流离的朋友在一边已经笑的乐不可支。“行,不过纯属娱乐,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流离的笑意明显尴尬。
流离用一种漫不经心的眼光扫视着烟花,目光却在她黑色披肩上绣着的紫色蝴蝶上停留了几秒。也就是那么几秒,流离的嘴角轻轻上扬,一个是似而非的笑容就坏坏的挂在了脸上。目光上移,和流离对视的是一双有些愠怒但却异常妩媚的眼睛,说不上为什么,就这短短的几秒种目光接触的瞬间,流离明显的感觉到心脏跳的力度比刚才剧烈了许多。
‘TMD,感情这世上还真有狐狸精,不止是勾魂,连老子的心脏都不受控制了!”流离就这么一个人,心里恶狠狠的,面上的表情却是十二分的灿烂。
说实在的,流离看不出这画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却发现这叫烟花的女子的眼睛里留露着一种异样的光彩。
“阿嚏!”
“怎么了,司马先生,感冒了吗?
烟花收起放在山水画上面的目光转头轻飘的对着流离毫无色彩的说。
流离楞了几秒,一时搞不明白她在喊着谁.
“对不起,大小姐,我叫“欧阳"不叫"死马",你喊错名字了".流离有点恼羞成怒的说:"<射雕英雄传>看过么?我叫西毒欧阳峰的欧阳,不叫司马懿的司马,你很健忘呢,小同志!"
"哦,是吗?我看啊,西毒欧阳先生不止有点毒,好象还有点病."
烟花一边说着一边咯咯笑着把微凉的手放在了流离几乎冒汗的前额上.
"那是因为你的头。。",
"不着急啊,欧阳*流离先生,在下还要请你多指点桃花姻缘之一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