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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一)
回K市之后,史晓燕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江仲平,她质问他,为什么明知一切却把她蒙在鼓里。
江仲平看了她几秒钟,反问道:“告诉你?告诉你什么?告诉你顾海峰是我好哥们?告诉你应该离他远一点儿?我可以那么做吗?你会听我的吗?”
史晓燕无言以对。江仲平没有做错,顾海峰没有做错,她也没有做错。她不可以抱怨任何人,只能感叹机缘巧合、造化弄人。
她心里一直隐隐约约有一些疑团,顾海峰的话已经让她想明白了一些。但是她还有一个疑惑。她问江仲平:“为什么我一和顾海峰疏远你就从南方回来?怎么就那么巧?就算你回来是赶巧了,为什么不问我和他怎么样了?顾海峰是不可能向你汇报的吧?”
江仲平道:“傻丫头!我人虽然不在,但是鼻子下面有嘴啊!我就不能向别人打听吗?”
史晓燕迅速想到了殷雪华,她常常随时向殷雪华播报自己的情况,江仲平问的人肯定是她。一瞬间她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就去找殷雪华。
殷雪华不以为然地说:“江仲平是经常向我打听你的情况啊!每次都要求我千万别告诉你。怎么啦?出事啦?”
史晓燕有些生气:“为什么我总是最后那个知道真相的人啊?难道我连自己的事情都做不了主吗?”
殷雪华听她这没头没脑的话,也感觉不快:“我不过是觉得江仲平挺关心你的,所以他问的时候我有时会透露一点。你至于这样吗?有那么严重吗?”
史晓燕没顾及殷雪华的反应,有些失控地说:“是!是!你们都没有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行了吧?!”
殷雪华见史晓燕有些反常,瞬间忘了自己的气,关心地问道:“怎么啦?出什么事了?是我多嘴多舌造成的吗?真是对不起!”
史晓燕摇摇头说:“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唉!我真是乱发脾气!”
接下来,史晓燕把她在外市遇到顾海峰、顾海峰告诉她的事情都讲给殷雪华听。
殷雪华听着史晓燕的讲述,也感觉很意外、很无奈。听史晓燕讲完,她用手去抚史晓燕紧皱的眉头,安慰道:“你以前总说自己长这么大没人疼没人爱,现在好了,两个优秀的男人争着对你好,你看你有多幸福!”
史晓燕心烦地说道:“那还是你来体验这种幸福吧,我可是享受不了!”
殷雪华一心想逗她开心点,说道:“要是回到母系氏族社会就好了,你可以两个都要!”
史晓燕气极拜坏地说:“你可真够下流无耻的!我都快精神分裂了,你还给我添堵!”她说着话,大脑里迅速漫无边际地联想,感觉荒唐至极,不觉又笑了起来。
殷雪华见她笑了,感觉稍稍放心一点,就问她接下来想怎么办。
史晓燕想了想说:“我现在还不知道。我需要时间冷静地想一想。”
殷雪华意味深长地说:“那你就好好想一想吧!弄明白自己的各种感觉,想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晓燕,如果你的选择不能让所有人都高兴,那就自私点,自己高兴最重要。”
殷雪华的这番肺腑之言让史晓燕非常感动。
突如其来的两难处境让史晓燕不知所措。她不喜欢这种状态,她很想逃,很想离开。
虽然她从小在一个人口众多的大家庭里长大,但是她并不擅长处理复杂的关系。她知道这是她极大的弱点。如果能够在复杂的人际关系里游刃有余,她应该就不会让那个家给自己带来那么多痛苦。她觉得自己已经逐渐从千丝万缕的家庭关系里解脱出来了,却又闯进了一对好朋友当中。她不想成为三角恋的女主角,她只想过简单、真挚、纯粹、有所追求的生活。
但是,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她不知道,如果选择的机会在她这里,她应该作何选择。
是选择顾海峰吗?他们相互爱慕,选择他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如果他们走到一起,他们将如何面对江仲平?她就真的忍心见到他的失落吗?她觉得自己亏欠他太多,如果不能补偿,那起码不能伤害他。
是选择江仲平吗?江仲平是她非常信赖和依恋的人,他让她感到温暖,他让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做自己。但是,她对他的感情是爱吗?如果他们走到一起,他们将如何面对顾海峰?她能保证自己和江仲平在一起时心里想的不是顾海峰吗?
(本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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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五)
史晓燕静静地听着顾海峰说那些过往,感觉头脑一阵阵发涨。她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地闯进了两个好朋友的生活里去了。
顾海峰和江仲平是多年的好友。他们在幼儿园时一起上过学前班,当时就是好伙伴。上小学时,前几年他们并不在同一所学校,所以基本并没有什么联系。
顾海峰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他家因为什么原因给他办理转学,到新学校后刚好和江仲平同班。刚到班里,有几个不爱学习、精力过盛的男生总是故意找他的茬。顾海峰虽然从来不是怕事的主,但毕竟是寡不敌众。江仲平得知老同学挨欺负,气不打一处来,伙同几个男生把那几个家伙狠狠收拾了一顿。
从此以后,两人中断的友情又重新开始了。顾海峰有目标、有行动、有毅力,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是老师和同学心目中的优等生。而江仲平热衷于和男生称兄道弟、对女生玩恶作剧,对学习兴趣并不浓。如果赶上他哪一阵心血来潮、认真学习,他的成绩也能够进入班级前二十名,但是一般情况下他的成绩处于中等偏下水平。江仲平始终认为自己的出路不在求学深造,对自己的成绩也从来都不以为意。
老师和家长都觉得很奇怪,顾海峰和江仲平这两个孩子,一个是优等生,一个是差生,关系却特别好。之后的初中三年和高中三年,他们都在同一所学校。虽然高中时他们并不在同一个班,但是他们都一直保持着非常深厚的友谊。他们会约好一起去打球,一起去水库洗澡,一起去K市郊区的那条河边钓鱼,一起偷偷地吸几口烟,一起偷偷地看A片。江仲平非常佩服顾海峰的优秀,而顾海峰则非常欣赏江仲平的洒脱不羁。
顾海峰的父母
江仲平跟顾海峰调侃道:“哥们!你千万不要继续在那棵树上吊着了!否则你还没死我就得被冤枉死了!”顾海峰很是抱歉,笑呵呵地说“害你背黑锅啦!”
江仲平觉得,凭自己的成绩,考上大学的希望不大,所以最后基本就放弃了,整天也不大学习,净琢磨高中毕业后干什么。为了不影响顾海峰学习,他控制自己尽量少去找他。
高考结束后,顾海峰如愿以偿,考上了大学。而江仲平则穿上了绿军装,当了兵。几年中两人常有书信往来。后来,江仲平退伍了、顾海峰也回来教书了,两人有时间就凑到一块,出去喝喝酒、吹吹牛。
江仲平给史晓燕班里军训时,对史晓燕印象深刻。他跟顾海峰提起有个女生很有意思,顾海峰劝他该出手时就出手。后来在鞋店再次相遇,江仲平决定去接近史晓燕,顾海峰说我等着吃你的喜糖。史晓燕的拒绝让江仲平很痛苦,顾海峰劝他说“天涯何处无芳草”。自从电影院重逢之后,江仲平心里很是矛盾,顾海峰则劝他慎重考虑。对于五年之约,顾海峰劝江仲平不要浪费时间,他觉得那不过是女孩子的婉言拒绝。
当母亲回家说起史晓燕时,顾海峰就想不会是江仲平的那个史晓燕吧?他向江仲平求证,江仲平叹道:“世界真是太小了!市立医院病理科只有一个史晓燕,不是她还能是谁!”
顾海峰笑道:“我妈做梦取儿媳妇,非要给我张罗这八杆子打不着的好事呢!”
江仲平笑道:“反正她也没看上我,跟你能成的话,我一样高兴!”
顾海峰没太当回事,但他母亲接连几天老是跟他提那个史晓燕。顾海峰开始好奇了,寻思这史晓燕究竟是怎样的人,把好友和母亲都迷得不行。他向江仲平申请,要不然我会会这个著名的史晓燕?反正你俩也没有真正开始,我见见她你不会介意吧?
江仲平拍了他一下,笑道:“我介意?我有资格吗?你就放心大胆地去吧!”
顾海峰是怀着探个究竟的心情和史晓燕见面的,他绝对没有想到自己一见到她就被深深吸引,他绝对没有想到自己会对她一见钟情。他见到的这个女孩热情爽朗,和江仲平描述的那个多愁善感的女孩判若两人。
他和史晓燕在一起的时候,心里充满了对她的爱,同时也充满了对江仲平的愧疚。
而江仲平之后却并没有主动问他相亲的情况,这令他有些不解。他简单地告诉江仲平,他觉得史晓燕是个好女孩,江仲平也只是淡淡一笑。
相亲后的第二天,顾海峰一天满脑子都是史晓燕和江仲平。到了下午,他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了。回想史晓燕爱听音乐,就急忙联系音乐会的票。
和史晓燕相处得越多,他就越爱她,同时也对江仲平越愧疚。他想找江仲平谈一谈,谁知江仲平却不声不响地到南方参加博览会去了。他觉得自从自己和史晓燕相亲之后,江仲平就忽然疏远他了,难道江仲平已经猜到他和史晓燕好上了吗?
当史晓燕主动谈起江仲平时,顾海峰从她的话语和神情中感觉到了江仲平在她心目中的份量。各种复杂的感觉充斥心头,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既不想失去爱情,也不想失去友情;他既不想自己失落,也不想别人伤心。他想找江仲平好好谈谈,无奈江仲平身在外地,联系不上。他想把真相告诉史晓燕,但又担心出现自己不希望看到的结果。
当他得知江仲平回来了、又经常和史晓燕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他决定放手、让一切维持原样。在外市的偶遇,史晓燕的态度让他心里再起波澜,但他不敢贸然行动。现在史晓燕主动问起,他终于开口揭开谜底了。
史晓燕听顾海峰说着,眼泪不知不觉中流了下来。顾海峰说完,闷不作声。史晓燕没有想到顾海峰和江仲平之间有这么多的过往,她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稀里糊涂地成为复杂的感情关系里的女主角。
一个是我爱的人,一个是爱我的人,我应该怎么办?面前这个男人是她心爱的人,她舍不得放手;而另一个男人则是一直在关心她、听她倾诉、陪她流泪的那个人,她是绝对不忍心、绝对不允许自己去伤害那个人的。她更加不希望这两个多年的好友因为她而反目。
史晓燕心乱如麻,凄惨地笑了笑,说道:“不早了,不打扰你休息了。”
史晓燕起身要走,顾海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到怀里,不管不顾地说:“晓燕!我真的很爱你!特别特别爱你!”
史晓燕泪如雨下地说:“我也是!我也很爱你!但是你让我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办?”
顾海峰满脸是泪,双手捧起史晓燕的脸:“可不可以不要想那么多?可不可以只想现在?可不可以只想此时此刻?”
两人执泪眼相望,血液的温度逐渐升高起来。顾海峰不顾一切似的把史晓燕压倒在她身后的床上,顿时亲吻象狂风骤雨般地砸下来。史晓燕感觉全身发软,血往上涌,但残存的理智让她奋力把顾海峰推开了。她仓促地起身,低声说了一句“晚安”,夺门而出。
顾海峰一个人颓然地坐在房间里,怅然若失。
(本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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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四)
史晓燕和顾海峰来到大街上。两人有着相似的心事,有着相似的期待,又都不知该从何说起,所以竟然聊起了当地的天气。聊完天气,两人对外市和K市做了对比,接下来又开始聊最近的时政。
夜色很美,史晓燕却感觉越发沉闷,有些后悔和顾海峰出来。她不觉中有些生气,最后说道:“你明天还有事要做吧?用不用早点休息?”
顾海峰听了一愣。他看了看史晓燕的表情,不情愿地说:“你明天还要听课是吧?那就早点回去吧!”
他的话令史晓燕更加失望,她一声不吭地快步往回走,顾海峰一声不响地在后面跟着。史晓燕到了房间门口,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进去,有些用力地关上了门。
史晓燕一头扎到床上,泪水涌了出来。
你究竟是怎么了?你究竟想怎样?你为什么要生气?你究竟想要什么?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他究竟想说什么?
过了一会,史晓燕把眼泪擦干,起身去洗澡。洗完澡,一起住的女生已经回来了。两人聊了一会,各自睡去。
第二天的课,史晓燕听得很投入。多年以来,她已经锻炼出一种能力,就是无论生活中发生了什么事、无论心情多糟糕,她学习或工作起来都可以全身心地投入。
史晓燕认真地做着笔记,时间过得很快。
傍晚吃完晚饭、回房间后,史晓燕的心情又开始下跌。她期待顾海峰再来找她,也很想主动去找他。但是她并没有任何行动。她脑子里胡思乱想着,猜测着,苦恼着。
四天过去了,史晓燕很想知道顾海峰比赛完了没有,结果怎么样,是不是已经回K市了。虽然他们彼此住在隔壁,但是因为生活规律和日程安排不同,所以几天里竟然一直没再碰面。
第四天晚上,史晓燕同住的女生去和老同学聚会去了,她不想自己出去逛,也不想看电视。她拿起笔记翻了翻,想复习一下,可是怎么也看不进去。她脑子里不停地想着顾孩峰是不是此刻就在隔壁,在做什么。
史晓燕干脆把笔记扔到一边,起身盯着窗外看了好长时间。最后,她定了定神,到洗手间梳洗了一下,然后走出了房间。
她来到隔壁门口,犹豫了几秒后敲响了房门。
过了一小会,门开了,开门的人是顾海峰。
顾海峰满脸心事,见是她,目光中瞬时充满了惊喜。
顾海峰说道:“晓燕,是你啊!快请进!”
史晓燕问:”方便吗?”
顾海峰说:“方便!同住的那个人刚刚退房。”
史晓燕进了房间,顾海峰招呼她坐下,给倒了杯水。
史晓燕环顾了一下房间,见顾海峰也坐下了,就问:“比赛了吗?怎么样?”
顾海峰摇了摇头,笑道:“真是超水平发挥,竟然得了第一名。”
史晓燕由衷地感叹道:“恭喜你呀!我从小到大最崇拜的人就是老师,你这个大教授可真是太厉害了!”
顾海峰笑道:“我这种耍嘴皮子的工作算什么!要我说,还是会给人看病的专家厉害!”
史晓燕听了不禁也笑了起来。气氛很轻松,她的心情也明朗了许多。
顾海峰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史晓燕下定了决心,直接改变话题说道:“我那天见到你和一个美女逛街了。”
顾海峰没想到她会忽然说这个,反应了一下,解释道:“哦,她是我二叔家的妹妹,我们俩从小玩到大,关系很好。她在外地上大学,放假回来,那天非缠着我陪她去逛街。”
史晓燕听着,心里似乎松了一口气。她喝了口水,接着说道:“这段时间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那天之后就再也不和我联系了。我很想知道,你能告诉我吗?”
顾海峰这段时间其实也很苦恼。他一直劝自己去找史晓燕说个明白。那天晚上他约史晓燕出去就想提的,但史晓燕没给他机会。这几天他心乱如麻。心上人近在咫尺,他却无法去逾越心中的那条鸿沟。刚才史晓燕敲门的时候,他正在那里思想斗争,说服自己去找史晓燕。现在史晓燕先开口了,他也不能继续沉默下去了。
(本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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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三)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似乎一切又回到了过去。江仲平有时间就约史晓燕出去玩。殷雪华和江仲平混熟了,也了解两个人目前的现状,所以也不怕跟去当灯泡。
江仲平有一次半开玩笑地说:“殷雪华,等我的公司开起来了,你来给我管账吧!”
殷雪华笑道:“没问题啊!到江总的公司之后,我就再也不用跳槽了!”
史晓燕也笑道:“干脆我和华姐都当你公司股东吧!有钱大家赚嘛!”
江仲平被说得心花怒放:“有两位美女的大力支持,将来想不赚钱都难哪!”
外市有一个为期一周的病理培训班,史晓燕科里安排她去。外出学习机会对于年轻医生来说是很宝贵的,所以史晓燕还是有点兴奋的。她把需要用的东西都收拾停当,准备上路。
江仲平得知史晓燕要外出学习,非要送她去车站。江仲平骑着摩托把史晓燕送到火车站,把行李送上车放好,又叮嘱史晓燕出门在外要小心,直到车要开了才下去
车开了,史晓燕示意车窗外不住挥手的江仲平快回去,心里感觉既温暖又愧疚。
我这么平凡无奇,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他总是为我着想,我却似乎什么都没有为他做。史晓燕望着外面向后飞奔的风景,陷入了沉思之中。
培训班安排在外市的教育宾馆,住宿和上课都在同一座楼里。在宾馆前台办完手续,史晓燕拉着行李去房间。她开门的时候,隔壁房间刚好有人出来。
史晓燕一边开门,一边随意地地瞅了一眼。那人也正好向她这边看,这一看不要紧,两个人瞬间都愣住了。那个人竟然是顾海峰。
意外的相逢令两人都有些吃惊。史晓燕迟疑了几秒说道:“这么巧啊?”
顾海峰说:“真够巧的!我看楼下有病理学会的横幅和接待人员,你是来开病理学会的吧?”
史晓燕微笑着说道:“没错!你呢?是出差吗?”
顾海峰道:“我来参加一个讲课比赛,本来可以过两天再来的,正好有别的事情,所以就提前来了。”
史晓燕说:“哦!”
接下来两人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史晓燕说:“那你快忙去吧!”
顾海峰有点恍惚地说:“那好吧!你刚下车,好好休息吧!”
史晓燕进屋后,有些魂不守舍地把东西放下,躺在床上盯了一会天花板,最后摇头自嘲了一番,起身去冲澡。
晚上八点多,史晓燕正在那看发的讲义,这时有人敲门。她想可能是同住的那个女生出去时忘带房卡了,就连忙去开门。
史晓燕打开门,发现门外竟然是顾海峰,感觉有些意外。
顾海峰小心翼翼地问道:“晓燕,你有时间吗?出去走走吧?”
史晓燕犹豫了一下说:“好,你等一下。”
史晓燕把带来的衣服挑了又挑,最后穿了她觉得最好看的那身。她对着镜子仔细端详一下自己,满意地做了个鬼脸。
(本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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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二)
想到江仲平,史晓燕不觉有些奇怪。他们认识已经有几年了,她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用情之深。但是,自从得知她相亲之后,江仲平就再也没有来找过她。难道他就没有一点点好奇或者妒忌吗?
史晓燕想,或许自己之前只不过是错觉,或许男人的真情并不持久,或许他是一个很洒脱的人、可以随时放手。想到这里,史晓燕隐隐有些失落,同时又指责自己太自私。江仲平对你好时你不珍惜,现在你找到了心爱的人,潜意识里却又希望他还象以前一样围着你转,这是多么可笑的逻辑!
殷雪华目前供职的那家公司有个男同事正在追她,殷雪华不胜其烦。史晓燕怂恿她交往一下试试,殷雪华白了她一眼说:“他比我小好几岁呢!我可不想玩姐弟恋!”
史晓燕不屑地说道:“切!年龄就有那么重要吗?”
殷雪华反唇相讥道:“年龄对你当然不重要啦!反正无论是江仲平还是顾海峰都要比你大!”
史晓燕没有接她的话,自我陶醉地说:“我觉得我现在真是深陷幸福的泥潭不能自拔了!你说这顾海峰怎么就那么完美的!”
殷雪华坏坏地说道:“你俩刚认识,他的本质还没暴露呢!哎,我说,你俩进行到哪一步啦?拉手?KISS?还是更亲密的接触?”
史晓燕不好意思了,笑骂道:“流氓!”
殷雪华笑着反驳道:“啊?就只允许你有流氓行径,就不允许我纯洁地问一下下啦?”
史晓燕气得上去咯吱她,殷雪华笑得喘不过气来。
史晓燕再次和顾海峰约会的时候,思虑再三,终于还是把她与江仲平的关系告诉了他。她简述了他们的认识经过,最后提到了五年之约。她只是简单地介绍了自己的家庭,也没有描述和江仲平相处的细节,更没有提及和江仲平的那一晚。
顾海峰静静地听着,表情很平静。史晓燕说完了,顾海峰还是沉默不语。史晓燕心里越来越凉,后悔自己不听殷雪华的忠告,非得让顾海峰认识什么真实的自己!刚见几面,他们之间的关系根本没有稳固到经得任何风吹草动!
顾海峰最后终于开口说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真的谢谢你!不过,我觉得我需要时间来想一想。”
这之后好久,顾海峰都没有主动来找史晓燕,史晓燕越来越失望,越来越后悔,越来越伤感。她自嘲地想,这就是男人,他需要的不是坦诚相见,他需要的只是一张只属于他的白纸。什么一见钟情,什么花前月下,那些不过是稍纵即逝的幻觉。
同时,史晓燕有些怨江仲平,也有些怨自己。她知道自己并没有理由怨江仲平,但她就是怨他。
史晓燕没有主动联系顾海峰去问个明白,她在感情上一直都没有主动的习惯。过了一段时间,她渐渐习惯和接受了顾海峰的突然出现和突然消失了,她想,一切就到此为止了,就当是一场梦吧!不过,顾海峰的确经常在她的梦中出现,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只见过几面的人如此用心和难以割舍。
有一天,史晓燕和殷雪华一起逛街。两人逛累了,在一家甜品店里歇脚。史晓燕心不在焉地望着玻璃橱窗外的大街,无意中瞅见有一对青年男女从路对面走过来。她一眼就认出了那男的是谁。她的眼泪猝不及防,夺眶而出。她条件反射地去看旁边那女孩,很美,比她年轻。
殷雪华看出她的异常,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想了想,马上明白了怎么回事。
殷雪华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史晓燕,安慰道:“那女孩可能是他妹妹,也可能是他亲戚,也没准儿是普通同事。”
史晓燕擦了擦眼睛,挤出笑容,说道:“无所谓,她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殷雪华心疼地拥抱着史晓燕,说道:“他这么快就另觅新欢了,说明这人不怎么样!”
史晓燕摇摇头道:“不管怎样,人家有自主选择的权力,我无权干涉。你放心吧,我没事!”
当晚,史晓燕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传呼机响了。她有些期待地一看,是江仲平。她有些意外,瞬间又有说不出的委屈,很想马上见到他。江仲平说他在她小区门口。
史晓燕简单梳洗了一下,心情复杂地慢慢地走了出来。刚到大门口,她就被一个人抱住了。
史晓燕吓了一大跳,刚要挣扎,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晓燕,我真的很想你!”
史晓燕倾刻间无法自制地大哭了起来。她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她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
江仲平拥抱着她躲到路边大树底下墙根那儿,安慰她,给她抹眼泪。
史晓燕哭了一会,终于平静下来了,就问江仲平最近去哪儿了,怎么现在忽然又冒出来了。
路灯昏黄,树下光线更是暗淡,但是江仲平的目光似乎很亮。他听完史晓燕的发问,有些兴奋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从来不在乎我呢!”
史晓燕推开他道:“我不过是表示一下关心,你想那么多干什么!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江仲平拍拍旁边的摩托,示意史晓燕坐到后坐上,看她坐好后又看看车停得牢不牢,然后说道:“南方有个商品博览会,我去考察了一下。博览会结束后,我在当地四处转了转。的确不虚此行,收获不小。我刚下车没多久。”
史晓燕从江仲平的话里感觉到他雄心壮志,不觉对他多了几分新认识。她问道:“那你回来有什么打算?”
江仲平道:“打算是有,但还没考虑清楚。过几天再和你细说。”
史晓燕心想你怎么不问我刚才为什么哭,怎么不问我和顾海峰进展怎么样了?可是这江仲平就是没问她。
她心里很是纳闷,想这人真是沉得住气,她感觉自己越来越不了解他了。江仲平问道:“想不想出去兜风?我带你去!”
史晓燕思索了几秒钟,说道:“好啊!”
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了,路上车不多,江仲平车开得特别快,在前面喊道:“晓燕!不高兴就喊出来!”
史晓燕耳边风呼呼的,没听清,就大声地问:“啊?你说什么?”
江仲平侧过头大声说:“不高兴就喊出来!”
史晓燕听清了。她脑子里乱了一会,接着就大声地喊:“啊!!啊!!我会快乐的!!我会幸福的!!”
她声嘶力竭地乱吼了一通,感觉心情舒畅了,似乎全身的毛孔也开始呼吸了。
江仲平在前面飞快地骑着车,风驰电掣一般。史晓燕到最后喊累了,也过了那个劲了,就拽江仲平的衣服让他停车。
这时江仲平已经快把车开到了郊外了,路边有正建的楼房,工地上灯火通明,估计建筑工人正在赶工期。
江仲平停下车,史晓燕下车一边活动腿脚一边问道:“你说我刚才声嘶力竭的,不会有警察来抓我,说我扰民吧?”
江仲平笑了起来:“如果警察叔叔来抓你,你就说刚才我期负你了,你在求救!那样警察叔叔就抓我不抓你了!”
史晓燕挑衅地说:“期负我?我看谁期负谁还不一定呢!”
江仲平凑过来说道:“那你期负期负我试试?!”
江仲平离史晓燕很近,他身上的味道史晓燕很熟悉。
史晓燕推开江仲平说道:“我才不期负弱者呢!”
史晓燕的嘴硬和用力一推无疑在江仲平心中的那团火上又添了一把柴,江仲平不由自主地又上前一步,史晓燕下意识地往后退,一下子靠到路边的树上。江仲平眼疾手快,迅速把一只手放到树上给垫着,以免史晓燕被粗糙的树皮给硌着。
史晓燕还要往一边躲,江仲平伸出另一只手把她揽到怀里,在她耳边热辣辣地说道:“你躲什么躲!我又不会吃了你!你老老实实的别动!”
史晓燕趴在他怀里真的没动。史晓燕感觉江仲平心跳得很快,身上很热,似乎都出汗了。
江仲平紧紧地抱了她一会,最后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说:“我送你回去吧!”
史晓燕真搞不懂自己对江仲平的感情。他们认识好几年了,她如今对他有依恋的感觉,和他在一起她感到安心、踏实,可以毫无顾忌地做她想做的事,说她想说的话。他们有过不止一次的身体接触,甚至还亲吻、抚摸过。
但是,她就是没有想和他恋爱的想法,更别提和他结婚了。她在感情方面并没有多少经验,她不知道他们目前的关系是怎样的一个状态。
虽然她和顾海峰只见过几次面,了解也不深,但她却把他当成自己真正的男朋友,她从见他第一面时就觉得自己想和他结婚。她把她和江仲平的一些事情告诉他,是她在认真对待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是没想到他会那么在意。
只不过是只见过几次面,史晓燕却因为顾海峰的疏远而黯然神伤,因为顾海峰另有佳人相伴而心灰意冷。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她很想找顾海峰问个明白。但是素来被动的她顾虑重重,干脆以不变应万变,大不了就当顾海峰没有在她的生活中出现过。(本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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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一)
过了几天,
史晓燕
大学老师叫顾海峰,很是温文尔雅。他对史晓燕也是一见钟情。两人很投缘,都有些相见恨晚。
史晓燕恍惚感觉生活的另一扇大门在向她打开,大门里的风光无限美好。
咖啡馆里放着轻音乐,灯光很温暖。史晓燕与顾海峰聊着天,不知不觉中已经很晚了。
顾海峰赶在史晓燕之前结了账,两人向外走。看着外面美丽的夜色,史晓燕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感。她内心深处有些渴望顾海峰对她有所举动,转而又暗笑自己,才见第一面就冒出这样的想法,也太不矜持了吧!
顾海峰内心激流涌动,思忖半晌,不敢造次。
两人内心活动很丰富,言语上便有些心不在焉、言不由衷。
顾海峰问道:“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史晓燕说:“不太远,过两个路口就到了。”
顾海峰看了她一眼,又迅速把目光移开,说:“既然不远就走回去吧!我送你!”
史晓燕点点头,心里美美的。
两个人走着,都不说话,似乎要用心享受有对方同行的时光。
很快到了小区门口,顾海峰恋恋不舍地说:“很晚了,你快回去吧!”
史晓燕很想说点什么,也很期待顾海峰说点什么。但两个人心里都斗争了半天,最后以一句“晚安”结束了第一次相见。
史晓燕晚上躺在床上,回味着见面时的点点滴滴,突如其来的幸福感让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觉。原来恋爱的感觉竟然如此美好,原来幸福的滋味可以如此动人心魄。
史晓燕眨巴着双眼,看着漆黑的夜,对自己说,我的世界一定会明媚起来的!
第二天上班,
史晓燕心想看
热心的
史晓燕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下午,顾海峰把电话打到科里,问史晓燕晚上有没有时间,史晓燕说今天得加会班。顾海峰问大约忙到几点?史晓燕说七点之前应该能忙完。顾海峰说那我到你们楼下等你吧!史晓燕高兴地答应了。
史晓燕加完班有些心急地下了楼。顾海峰正在那儿焦急地看表,见她终于出现了,赶紧快步迎上来说道:“我通过朋友弄到两张音乐会的票,我们快走吧!还来得及!”
史晓燕有些意外,又很感动。昨天聊天时她提到自己很喜欢音乐,很想听一场现场演奏,真没想到他这么上心。
顾海峰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两人上车后,他从包里取出几样吃的东西和饮料,有些歉意地对史晓燕说:“时间有些紧张,你先吃点东西垫垫,等音乐会结束后我请你吃大餐!”
史晓燕感受着他的体贴,问道:“音乐会的票早就卖光了吧?你是怎样弄到的?”
顾海峰说:“我有个朋友认识那儿的人,正好他们内部留的票还剩几张。我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我朋友弄到票时已经很晚了,所以也来不及提前跟你说。”
史晓燕说:“真是谢谢你了!我今晚可要把耳朵竖起来好好听,否则也对不起你的好意!我看你也没吃饭吧?咱们都吃点吧!等听完音乐会我请你吃大餐!”
到了市音乐厅门口,两人发现来往的人很多都穿着晚礼服,庄重而优雅。两人看看对方、又看看自己,穿得都比较休闲,不禁笑了起来。顾海峰抱歉地说道:“事情有些突然,也没能让你好好准备一下!”
史晓燕安慰他道:“没关系!反正咱们是来当观众,不会有人在意的!”
顾海峰见史晓燕没有不高兴的意思,就放了心。他犹豫了一下,伸出胳膊,向史晓燕示意。史晓燕先是一愣,接着心领神会,也象别的女子那样,伸手挽着顾海峰的胳膊,两人一起走进了音乐厅。
两人找到位子坐下来,没多会演奏就开始了。
史晓燕沉醉在音乐带给她的震撼里,沉浸在每一支乐曲给她带来的美妙想象里。台上演奏的人如痴如醉,她和他们的差状态不多。
演奏结束后,两人随着人流走出来,史晓燕赞叹道:“刚才进去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就象柴火妞。现在出来了,我感觉自己已经被熏陶成淑女名媛了!”
顾海峰笑了起来,又正色道:“你喜欢就好!”
史晓燕向周围看了看,又转向顾海峰说道:“丰盛的音乐大餐已经品完了,咱们去找点东西填饱肚子吧?”
顾海峰说:“好!你想吃什么?”
史晓燕孩子气地说:“吃什么都行,但是咱们可得先说好了,这顿饭必须由我请!”
顾海峰无奈地笑道:“好吧好吧!就依你!”
史晓燕得意地笑了,问顾海峰想吃什么。
顾海峰想了想说道:“听完音乐会去咖啡馆或者主题餐厅应该比较有感觉,但是太没创意。要不然,去吃烧烤?”
史晓燕立即同意:“好啊!大俗大雅才有意思呢!”
K市有一个露天的烧烤广场,生意极好,天天人满为患。两人去了那里,点了不少东西,史晓燕还坚持给顾海峰要了啤酒。
史晓燕吃着烧烤,也喝了点啤酒。
两人边吃边聊。顾海峰谈吐很是幽默,逗得史晓燕笑声不断。史晓燕心情很好,说起了自己遇到过的很多趣事。她发现,这些年她的生活中还是有一些快乐的,只是她经常沉浸在苦恼之中,并没有太留意。如今,那些快乐与开心突然冒了出来,莫非顾海峰就是属于她的那株忘忧草吗?
两人吃完饭,看时间还不太晚,就信步往前走。
烧烤广场附近有一个步行街,步行街一头有个美丽的人工喷泉。他们走到旁边时,喷泉正在变换着各种造型尽情地喷射挥洒,五彩的灯光打着,美仑美焕的。
两人出神地看着。这时喷泉突然加强了喷射的强度,史晓燕离得很近,瞬时整个人被清凉的水雾所笼罩,她兴奋地“啊”了一声就往后退,一下子撞到了后面顾海峰的身上。
顾海峰本来是条件反射地要拉史晓燕向后退的,被史晓燕这么一撞,瞬间雄性荷尔蒙飙升,一把就抱住了史晓燕。
史晓燕心突突地跳,想挣脱,却又希望他抱得更紧些。顾海峰似乎读懂了她,真的抱得更紧了。
顾海峰紧紧拥抱着心上人,情不自禁地去吻她的脖子。当他的嘴唇落到她光洁的颈部时,她无意识地把头侧向另一边,感觉全身无力,大脑一片空白。
史晓燕迅速恢复了意识,奋力挣开他说:“太晚了,回去吧!明天还得上班。”
顾海峰激情涌动,他犹豫了一下拉起史晓燕的双手,低声说:“晓燕,第一次见你我就很喜欢你。你阳光、开朗,和你在一起我觉得特别开心!”
史晓燕听得心热,她很想说自己和他的感觉一样,但说出来的话却是:“谢谢你告诉我!”
顾海峰对她的回答有些失望,却又因此而更加喜欢她。
顾海峰说史晓燕阳光又开朗,史晓燕刚开始觉得很奇怪。她觉得,自己应该是一个比较忧郁的人。
后来,史晓燕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
她一见到顾海峰就被一种非常美好的感觉包围着,只想说他会欣赏的话,只想做他会喜欢的事。她身体里某方面的潜能被他激发了出来,她灵魂中被她长期忽视的东西被他寻找了出来。她发现了一个不同的自己,一个更好的自己。
是否这就是爱情的魔力?
但是,这个不同的自己是不是因为爱情而产生的幻觉?这种感觉是否只存在于某一阶段,是否只是因为某人的缘故?
史晓燕担心,顾海峰所看到的是真实的自己吗?她又愿意让顾海峰看到真实的自己吗?
如果顾海峰发现她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人,如果顾海峰发现她其实经常悲观、经常会没有方向感,如果顾海峰发现她对亲人抱有复杂的感情,如果顾海峰发现她是一个喜欢从工作中寻找安全感的人,他对自己的感觉会不会改变?他会象江仲平那样,即使知道了她的忧伤、她的心结,即使知道她偶尔会冲动做傻事,却还依然痴心不改吗?
(本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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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五)
江仲平有时间的时候,经常会约史晓燕出去玩。史晓燕有时不去,有时去。她去的时候,如果殷雪华有空,就带着她一起去。江仲平对心上人的姐妹挺殷勤的,估计是想曲线救国。
第一次一起出去玩回来之后,殷雪华故意不怀好意地说:“晓燕,我觉得江仲平挺男人的,还很体贴!你就不要再犹豫啦,否则我可就下手了!”
史晓燕不屑地说:“好啊!要不然我给你们牵牵线?”
殷雪华摇头叹道:“我看,就凭你这态度,别说五年之约,五个月的时间都太长。”
史晓燕有点哲学地说道:“将来的事情就交给将来,我现在把当前过好才是最重要的!”
殷雪华思索片刻后说道:“有道理!既然你说到现在和将来,我很想问你,你会一直呆在K市吗?有没有什么长远的打算?”
史晓燕皱起眉头说:“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呢!我刚上班不久,很多东西都要从头学起,每天上班时总觉得时间不够用,下班时累得头都大了,哪儿还有闲心想这些!”
殷雪华接着问:“那你在这儿有家的感觉吗?你对这座城市有归属感吗?”
史晓燕想了想说:“我很矛盾,华姐。你也知道,我一直觉得自己并不属于那个家,我不想回那个家。但是我又觉得自己并不属于这里,应该说是觉得自己不属于老家之外的任何一个地方。你能理解我想说什么吗?”
殷雪华点点头说:“我很能理解。那你是想在K市落地生根、结婚生子吗?”
史晓燕不置可否地说:“我这方面没有规划,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殷雪华好奇地问:“这方面没有规划?那你哪方面有规划?”
史晓燕骄傲地说:“工作方面啊!我一直都希望自己在某一方面能优秀到无人可比。那样我会觉得自己活得特别有意义,特别有价值。我现在是越来越喜欢干病理了,所以我就是想做最牛的病理专家!”
殷雪华笑道:“哎呀!你还是这么有理想!现在这样的人可是不多了!你还真想当女强人啊?我可提醒你啊,女强人是嫁不出去的!”
史晓燕不服气地说:“真是可笑!谁规定女的就不可以喜爱自己的工作啦?谁规定女的就不可以规划自己的职业啦?为什么喜欢工作的女人就是女强人?为什么所谓的女强人会找不到对象?我看是他们男人的自卑感在作祟吧?”
殷雪华瞪着史晓燕说道:“看你那愤世嫉俗的样儿!跟吃枪子了似的!我看也就江仲平降得了你!”
史晓燕反驳道:“降我?我又不是白骨精!再说他江仲平也不是孙悟空!”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科里的
史晓燕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了江仲平和五年之约。她犹豫了半秒钟,笑着说:“没有啊,
史晓燕含笑听着,回想前几天是有这么回事,当时那个阿姨总盯着她看,她还感到奇怪呢!
听
史晓燕心想
史晓燕说:“好啊,
(本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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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四)
史晓燕觉得,五年之约只不过是一个玩笑,或者说,在某种程度上只不过是一个安慰。这是一个变幻莫测的年代,不要说从不存在的永恒,五年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
五年后,也许她会和江仲平偶遇,客气地寒暄几句,然后各自前行。也许,那时她和老公陪一起散步,而江仲平夫妻俩在陪着两三岁的孩子压马路。五年之约,到那时只不过是遥远的青春记忆罢了。
史晓燕把她和江仲平的事情讲给她的闺蜜殷雪华听,最后提到了五年之约。
殷雪华嗤之以鼻:“你对他不过也就是喜欢而已,何必还要吊他的胃口!五年!五年后你都快三十了,人家凭什么不找如花似玉的小姑娘,非得等你这个豆腐渣!”
史晓燕生气地打了她一下说:“看你这张臭嘴!你才豆腐渣呢!我就五年之约怎么了,至少多个替补!”
殷雪华笑道:“你就放心吧!如果你嫁不出去,我陪着你,咱俩过!”
史晓燕大笑起来:“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说,这两个女的不正常,肯定是同性恋!”
两个人说笑着闹到一处。
殷雪华和史晓燕是一个村的,比史晓燕大两岁,从小两人就特别要好。在史晓燕暗淡的童年记忆里,殷雪华是傻大嫂之外另一个真正让她感觉到温暖和快乐的人。
殷雪华是一个命很苦的女孩子。她很小的时候,母亲就病死了。丧妻之痛让她父亲封闭内心、沉默寡言。她大姐承担起母亲的角色,悉心照料两个年幼的弟弟和最小的妹妹殷雪华。这位爱爱别人胜过爱自己的大姐,为了照顾一家人,坐地招夫。大姐夫是个踏实肯干的好男人,为了这家人付出了很多。
大姐和大姐夫都是非常好的人,但又都是非常不善于沟通表达的人。他们为家人付出了太多,弟弟妹妹心里都明白。但是他们似乎唯恐别人忘记他们所做的一切,所有总是不厌其烦地说,这又让弟弟妹妹非常心烦。当他们之间意见出现分歧时,他们不会冷静地商量,经常会争吵甚至动手。
两个哥哥相继娶妻生子,哥哥们倒可以容忍大姐和大姐夫的碎碎念,但是嫂子们可是受不了。日久天长,家事越来越复杂,积怨也越来越多。
殷雪华的成绩一直很好,大姐夫妻俩终于如愿以偿地把这个最小的妹妹送进了大学校门。
谁知大一那年,父亲去世了。殷雪华跪在父亲的棺材前,麻木地回忆着父亲在世时的点滴和母亲模糊的面孔。
在父亲的葬礼上,大姐因为丧葬安排和殷雪华大嫂争吵了起来。大姐本来就早年丧母、现在又中年丧父、已经是极度悲痛了,此刻她觉得弟媳妇不体谅自己,更是雪上加霜,所以整个人处于歇斯底里的状态。
正吵得不可开交、乱作一团的时候,有邻居慌慌张张地跑来,说殷雪华大哥在大路边树上上吊死了!
这是怎样的人间悲剧,大哥难道真的以为,结束自己的生命就可以解决家里所有的恩怨吗?
殷雪华大嫂坚持认为,自己男人是因为大姐找事才寻死的,所以非得让大姐赔她家几万块钱。大姐又是内疚、又是气愤。想想弟弟留下一对儿女,总不能让弟媳妇领着两个孩子改嫁吧!最后,大姐两口子攒了几万块钱,交给了弟媳妇。
殷雪华经历了这一切。目睹了这一切。史晓燕很难想象,她幼年丧母,一天之间又同时失去了两个亲人,她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她不敢去想象那一幕,不敢去想象殷雪华的悲痛,更不敢去安慰她。
殷雪华看上去倒和以前没什么不同,还是显得乐观又开朗。
在史晓燕的回忆里,殷雪华的存在足以和她所有的亲人抗衡。
她至今都还记得上初中时的一件事。有一天晚自习放学后,两个人一起回家。那天晚上下着大雨,路很难走。两个女孩搀扶着踉踉跄跄地往家走。
有一条水沟是她们的必经之路,水沟上横放着一根圆木。平时不下雨的时候,她们可以熟练地从圆木上飞快地跑过去。但是那天下雨,木头太滑。如果她们不走那儿又会绕很多路。
史晓燕正在为难,殷雪华一脚踏进沟里,说:“晓燕你在木头上走,我在下面走,我扶着你吧!”
史晓燕从来没有问殷雪华是否还记得雨中的那一幕。这么多年来,她自己是一直都没有忘。这份纯真友谊的记忆、这份从亲人那里没有得到的体贴温暖了她很多年。
殷雪华大学是在离K市不太远的H市上的。大学毕业后,她经不住史晓燕的软磨硬泡,来到K市找了份工作。她学的是财会,工作很好找。来到K市有一年多了,她习惯并喜欢上了这里。
学财会的人才流动性大,这一点在她身上尤为明显。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她竟然换了七八份工作。史晓燕见到她的第一句话经常是:“跳槽了没?”史晓燕曾经劝她不要这样频繁地换工作,她却说干财会的多一些工作经验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另外,她喜欢自由和无拘无束,在哪儿呆久了都会腻。
那时候互联网刚兴起不久,殷雪华花了不少钱买了一台电脑,不想出去上班的时候,她会在家给公司带账。
殷雪华大一的时候就谈了个凤凰男,两人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大四上半年,殷雪华偶然发现,她相依相偎三年多的男朋友竟然在劈腿!那个女孩和她一个宿舍,家就在H市,父亲是当地的高官。
殷雪华悲痛欲绝,愤怒地去找男友问个究竟。那男生又心虚又内疚,想想自己一直不敢面对的时刻终究还是来了,索性横下心来,说:“小雪!我爱的人一直都是你。但是,现实太残酷了,爱情是当不了面包的!请你原谅我!”
殷雪华此刻才发现,自己深爱几年的心上人原来是这路货色。她凄惨地冷笑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史晓燕感叹,真是造化弄人,似乎有些人注定要遭受命运的无情折磨。殷雪华相继失去了母亲、父亲和哥哥,现在又失去了最心爱的人。同时,她又觉得殷雪华有超乎寻常的坚韧,似乎一切磨难对她来说都云淡风清。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并没有真正地了解殷雪华。
(本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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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三)
史晓燕哭了好长时间,江仲平被她感染得眼泪也开始打转。
史晓燕哭得精疲力尽,两眼红肿。最后她终于不哭了,靠在江仲平肩膀上一声不吭。
江仲平往后坐了坐,让史晓燕摆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自己的腿上。
史晓燕躺在江仲平腿上,望着蓝天,听着河边小虫子的叫声,阵阵清风拂面,感觉到安宁、平静。
江仲平担心她仰着头不舒服,就用一只胳膊垫在她头底下,另一只胳膊搂着她。史晓燕这好几个小时情绪波动太大,又刚刚大哭了一场,现在躺在那里,不一会儿竟然沉沉睡去了。
江仲平把她叫醒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她迷迷糊糊地地意识到还是在河边。
史晓燕清醒了一下大脑,对江仲平说:“睡着了我都不知道!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啊!”一边说着一边起身。
江仲平看着她说道:“我见你睡得香,实在不忍心叫你。后来天要黑了,不叫你也不行了。”
他说完话要起身,谁知坐得太久,腿早就麻了,他起了身根本站不稳,一下好几个踉跄,最后竟然一脚迈进了水里。
史晓燕大吃一惊,赶紧下去拉他。好在边上的水并不深,只湿了一半的裤腿。
江仲平自己使着劲,也靠史晓燕用力地拉,终于挣扎着出了水,上了岸。
上岸后史晓燕要松开江仲平的手,江仲平却转而紧握她的手不放。史晓燕有些紧张,抬头去看他。江仲平正看着她,目光里有很多内容。
史晓燕不知该怎么办,低下头,用力想挣脱他的手。
江仲平紧紧握着她的手,犹豫了许久,最后终于一把把她抱在怀里,深情地说:“晓燕!今天你能和我说这么多,我真的很高兴!我真想一直陪着你,陪你忘掉所有的不愉快!晓燕!你一定要相信,苦尽甘来,说的就是你!”
一股暖流涌入了史晓燕的心田。她含着眼泪,使劲地点了点头。
自从那天在河边的倾诉宣泄之后,史晓燕心情舒畅了许多。那些感觉折磨她太久了,现在终于说出来了。虽然完全放下还需要时间,但是毕竟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史晓燕想,从现在的角度来看,以前的自己是不是太敏感、太脆弱了?自己是不是一直以来过于消极了?
几天后,史晓燕打电话到江仲平店里,约他一起吃饭。江仲平雇的那个小姑娘说,老板出去了,一回来我就告诉他。
这是认识以来史晓燕第一次约江仲平,所以当晚江仲平很兴奋。
菜上齐了,史晓燕又要了两瓶啤酒,给自己和江仲平都倒满,举杯说道:“我今天请客呢,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要感谢你,二是要说声对不起!那天你那么耐心地听我大倒苦水,真是难为你这个大男人了!那天不仅耽误你做生意,还害得你掉到水里去,真是对不起!”
江仲平听了她的话有些失望,也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说:“我不太会开导人,也就是给你当当听众。”
史晓燕说:“我以前从来不跟人提家里的事,你可是我第一个听众啊!终于说出来了,感觉一切并没有想象得那么糟。”
江仲平说:“对啊!以后有事一定要说出来,千万不要在心里憋着。哦,对了!我有个小礼物要送给你。”说着从包里取出一个小盒,递给史晓燕。
史晓燕疑惑地打开看,原来是个小巧的传呼机,淡淡的绿色,非常漂亮。
江仲平满含期待地看着史晓燕,说道:“有传呼联系起来方便!包装盒里有传呼号码,我的号码也写上了。都是铁通公司的传呼台!”
史晓燕感觉有些复杂。她把传呼机放下,故意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我正想买个传呼的,你替我买了,倒省我跑腿了!多少钱啊?我另外给你加跑腿费!”
江仲平沉下脸来。他过了一会问道:“晓燕,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史晓燕没有回答,反问他道:“那个女式头盔也是因为我买的吗?”
江仲平说:“是又怎么样?”
史晓燕认真地说:“可不可以不要再因为我买什么东西了?这样我心理上会很有负担!”
江仲平道:“我是心甘情愿买的!你又没有逼我,哪里来的压力?”
史晓燕道:“我不习惯别人对我好,更不知道该怎么回报。”
江仲平想了想说道:“有时候别人为你做什么未必就是为了回报,你能欣然接受就是最好的回报。”
史晓燕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沉默一会,说道:“你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那我就告诉你吧!”
江仲平感觉既意外又紧张。
史晓燕字斟句酌地说:“你知道吗?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象你这样在意我的感受。和你在一起时,我感觉很放松,很开心。说实话,我很喜欢这种感觉。我从来没有恋爱过,很想不顾一切地爱一场。但是,我不太确定自己对你的感觉和爱之间有多远,至少现在是这样。所以,我不想草率地去开始,那样对你对我都不负责。”
江仲平听史晓燕说完,心里波动了一会。后来,他很理解地对史晓燕说道:“你能把真实感觉告诉我,我真的很高兴。感情的事需要两厢情愿,我永远都不会勉强你。不过,你不会象过去那样疏远我吧?”
史晓燕说:“怎么会呢!咱俩现在可是好朋友!”
江仲平说:“那就好,是朋友我就还有机会!”
史晓燕听了笑道:“你还非得跟我死缠烂打下去吗?我真是不明白,你究竟是看中我哪一点了?”
江仲平说:“我还真不是很清楚。不过,每当我问自己这个问题时,总会想起当初军训的时候。你那股认真劲儿特别有意思。当时我心里就想,这个小丫头一定很倔强。”
史晓燕摇了摇头,笑道:“我也就剩下认真和倔强了!”
江仲平出神地看着她,说道:“你笑的时候,让人情不自禁想接近你,做你的好朋友。你不笑的时候,又让人感觉你有些忧郁,很有故事。有时候离你明明很近,却又感觉离你很远。”
史晓燕吃惊地瞪大眼睛,不相信地说道:“你说的这个人是我吗?另外我怎么感觉你象个情场老手呢?”
江仲平笑了起来:“我倒希望你说的是真的!那样我也不至于到如今还只能做你的好朋友!”
史晓燕接下来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她觉得有些对不住江仲平。她想了想,说出的话让自己都有些意外:“要不然我们来个约定吧!”
江仲平心中一动,连忙问:“什么约定?”
史晓燕看着江仲平的眼睛,说:“我们来个几年之约怎么样?如果几年后我们都找到了理想的另一半,那就继续做好朋友。如果到时候都还是单身,那我们俩就在一块凑合凑合。你看怎么样?”
江仲平觉得她说得很不靠谱,但是后来想想也有道理。他对史晓燕一直都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史晓燕虽然是有点喜欢他,但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爱上自己。他是一个对感情认真的人,但并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他想,只要以后有很多的接触机会,史晓燕不会对自己无动于衷的。
江仲平虽然学历比史晓燕低,工作也不是社会上认可的好工作,但是他有很强的自信心,并不觉得自己比史晓燕低一等。他一直相信自己将来可以拥有自己的公司,他一直相信自己有纵横商场的能力。他想,到那个时候,自己身上含金量高的标签多了,史晓燕对自己的感觉一定会随之改变。他觉得,男人的社会地位取决于金钱和权力,男人在女人心目中的地位同样取决于钱和权。
江仲平想了想,说:“那我们就来个五年之约吧!我用五年的时间来改变和提高自己,你用五年的时间来寻找你要的幸福。如果五年后的此时此刻我们都还单身,那我们俩就结婚。”
史晓燕想了想,说:“行!不过,如果有人先恋爱先结婚了,另外一个必须真心祝福,绝对不可以捣乱!”
江仲平笑道:“我完全同意!不过,你这个规定应该主要是针对我的吧?”
史晓燕也笑道:“不管是针对谁,我们两个人都要说到做到!”
(本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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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二)
史晓燕父母的第二个孩子生后不久就夭折了,夫妻俩给死去的女儿留了个大姐的位置,所以史晓燕就喊另两个姐姐为二姐和三姐。
二姐没上过几天学,干农活倒是把好手。长大后嫁了人,生活在农村来说也算是不错。
三姐比史晓燕大两岁,她和三哥从小到大学习都很好,一直是父母的骄傲、是史晓燕学习的榜样。三哥高考后顺利地考上了大学,而几年后二姐在高考时发挥严重失常,连大专都没有考上。
二姐痛哭了一场,没有选择复习再考,而是和几个姐妹出去打工了。几年下来,二姐人是变洋气了不少,但是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的,钱并不好赚。她想得很高,但是人又有些浮躁,所以总也找不到努力的方向。
三哥和史晓燕都是大学生。十多年前大学生并不像现在这么多,谁家出了大学生那是不得了的事情,村里人对大学生也都给予格外的礼遇。
而三姐呢?以前因为成绩好,村里人都夸她是大学苗子。现在,她感觉别人都不拿她当回事。
心高气傲的三姐越来越不平衡,到最后回家对三哥和史晓燕都爱理不理,说话也经常夹枪带棒的。她内心非常痛苦,就把这痛苦发泄到了亲人身上。发泄痛苦的瞬间她有一点快感,但是发泄并没有减轻她的痛苦,同时还给别人带来了痛苦。
然而,史晓燕却不可思议地觉得,三姐没有考上大学似乎和自己有关。每次过年回家见到三姐,她都觉得自己对不起她。她真的不希望自己的存在让三姐感觉不自在、给她心理上带来压力,但是她又能怎么办?她能做的就是尽量多去体贴三姐、把自己姿态放低、希望自己可以多帮到她。
农村女孩子找对象早,三姐人长得美,上门提亲的人很多,但是她没有一个看上眼的。拖了好几年,到二十六七岁了,这个年龄在农村就是老姑娘了。很多人都知道三姐眼光高,加上她年龄不小了,提亲的人也就越来越少了。
三姐后来有些慌了神,匆匆忙忙挑了一个开大货车的结了婚。
要说这样也挺好的,谁知英俊的三姐夫竟然在出车路上沾花惹草。三姐有一天在给刚回来的丈夫洗衣服时,在他衣服上发现了口红印,后来又在他身上发现了牙咬过的痕迹。女人的直觉让她发现了丈夫的不忠。从此以后,夫妻俩战争不断。
史晓燕大学毕业后顺利地找到了工作。终于可以自食其力了,她上班后心情感觉不错。那天她给刚安电话不久的家里打电话,母亲告诉她三姐日子不太好过。她正好有事要和三姐说,想自己可以好好安慰安慰她。
三姐夫很能干,家里经济上比较宽裕,早就安上电话了。史晓燕拨通电话,一听那头是三姐,就甜甜地喊了一声:“三姐!”
三姐愣了一下,冷冷地问:“有事吗?”
史晓燕已经习惯她这种态度了,继续热情地说:“我昨天逛街时发现有一身连衣裙特别好看,你穿了一定很合适。我给你买了一件,明天给你寄过去吧?”
三姐依旧是不咸不淡的:“不用你操心了,你还是留着自己穿吧!我家里衣服有的是!”
三姐的冷淡让史晓燕难过极了。她控制着自己的声音,继续寒暄道:“姐夫工作挺忙的吧?”
三姐一听她的话骤然间就爆发了:“你不要这么假惺惺的好不好!你姐夫忙不忙关你什么事!我们过得很好,不用你关心!你现在又是大学生又是医生的,我可比不了你!”三姐说着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史晓燕又是委屈又是气愤,眼泪夺眶而出。回想这些年,她在这个大家庭里感受到的爱少得可怜,她一直象个乞丐一样渴望温暖渴望爱。她没有抱怨别人,她只是在努力去爱自己的亲人,为什么三姐要这么对她!
小时候母亲生气时说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你这么不讨人喜欢!谁会喜欢你!”
是啊!我从小就不讨人喜欢,没有人会喜欢我。三姐一直那么美丽,多年以来曾经那么优秀,她当然不应该喜欢我。就算我考上了大学又如何,就算我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又怎样?!我注定是不被喜欢的那一个,我注定是不被祝福的那一个。
史晓燕一直觉得自己出生不被期待、存在不被在意、成长不被呵护,她已经受够了。她看过一些闲书,懂得不可以让自己精神沉沦,懂得不可以让自己的心灵成为荒原。她虽然不知道应该怎样去爱别人,但是她一直努力去爱着。然而,最后她发现,她的爱不被别人所需要。
既然连我的家人都不在意我、不需要我,那我的存在究竟有何意义?
史晓燕说到这里,无法自已地流下泪来。
江仲平有些不知所措,在身上掏了几下,没找到能拭泪的东西。他犹豫了一下说道:“你如果想哭,就痛痛快快地哭个够吧!我陪着你!”
史晓燕本来是想象以往一样控制自己,把情绪压抑下去的。听他这么一说,瞬间觉得特别委屈、特别心酸、特别难过,各种被压抑多年的感觉瞬间一起涌上了心头。她把头靠到江仲平的肩上,号啕大哭。
江仲平搂着她的肩膀,默默地陪着她。
这是史晓燕从记事以来第一次这么纵声大哭,她哭得汪洋恣肆、天昏地暗。岸边公路上有人骑车经过,听到大哭声吓了一跳,以为有人要跳河,连忙停下来向下张望。看了一会觉得可能是小情侣闹别扭,就摇摇头走掉了。
史晓燕昏昏沉沉地大哭的时候,过去的事情象过电影一样在脑海中浮现。其中有母亲经常说的最伤害她的那句话,有父母多次的争吵,有母亲负气出走后带给她的巨大恐慌,有每次她想哭时身心俱疲的母亲对她的厉声阻止,有那次她家务没做好时母亲拎小树条追她到大路边,有她问为什么时父亲心烦地说“小孩子怎么这么多话”, 有她唱歌时大哥生气地说“唱什么唱,烦不烦人”,有哥哥打架时她在旁边无法自制的害怕,有大嫂对她的鸡蛋里挑骨头,有两个姐姐不想带她玩时对跟在后面的她撒的谎,有三姐对她的刻薄,有小时候看过的恐怖电影,有在村子里广为流传的鬼故事。
这时候史晓燕恍惚意识到,原来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充斥有这么多的否定,这么多的伤害,这么多的恐惧,原来自己就是在这么多的劣性刺激里长大的。
(本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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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一)
史晓燕听父母说过好多次二哥小时候的事。那个年月生活艰难,为了勉强糊口,父母和爷爷奶奶都要到队里挣公分。他们在田里干活,就把行动不便的大哥放在田间地头让他自己玩。二哥才几个月的时候,经常是没人看时就把他独自锁在家里。等父母干完农活回到家里,可怜的小家伙嗓子都哭哑了。
母亲每次说到这里都会忍不住地流泪。史晓燕小时候并不理解,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尤其自己也做母亲以后,她逐渐深刻体会到了母亲在泪水里流淌的内疚。
二哥从小就很爱到街上听人说书,入迷时常常会忘了上学,可以想象学习成绩好不到哪儿去。勉强初中毕业后,二哥回家务农,年轻的他尝试过很多事情,但坚持的时间都不长。当第一次打工潮来临时,二哥和村里的几个同伴一起投入到了这个大潮当中。
第一次打工回来,二哥向家里人绘声绘色地描述外面多姿多彩的世界。史晓燕听得入神。原来这个世界不只是有农田,不只是有泥泞的土路,不只是有茅草屋和砖瓦房,不只是有猪马牛羊,不只是有村庄和学校。她从此对外面陌生的花花世界充满了向往。
二哥这一打工就是好多年。这个中国千千万万农民工中普普通通的一员,每年象候鸟一样在中国大地上飞来飞去。一到农忙时节,二哥就从遥远的外地回到老家;农忙结束后,他又匆匆忙忙地赶往打工地点。
二嫂是二哥的小学同学,家就在临村。多年来,二哥在外打工,二嫂在家操持家事、抚养一双儿女。她是个能干的女人,也是个十分要强的女人。有那么一些年,一心想发财致富的她把年幼的儿女交给公公婆婆,和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一起到南方打工,给人加工服装。一对儿女渐渐长大,对爷爷奶奶的感情甚至胜过对父母的感情。由于多年父母亲情的缺失和不足,两个孩子在成长过程中都出现过这样那样的问题。
史晓燕坐在河边,往事的闸门打开了,记忆的长河奔涌而出。江仲平专注地听着,心里又是感慨,又是心疼。
史晓燕说得越多,感觉没有说到的东西就越多。到最后,她自己都无法确定什么说了,什么没有说。
那些过往,她一直都在努力逃避和刻意去忘记。现在旧事重提,她发现原来一切都还在那里,她什么都没有忘。那些事情只不过是埋藏在记忆最深处而已。
她说着说着,在心头积压多年的抑郁得到了释放,心情也舒畅了不少。
史晓燕意识到自己说了好久了,她看了江仲平他一眼,笑笑说:“我象个怨妇似的唠唠叨叨,你早就烦了吧?”
江仲平赶紧摇头道:“怎么会呢!听你说以前的事情,感觉你们一家这么多年真是太不容易了!我以前以为,你是人人羡慕的大学生,现在又是人人都需要的医生,生活一定特别美好。真没想到你心里有这么多苦。”
史晓燕说:“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现在我说自己苦那也是庸人自扰。不过,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长大,我太敏感,容易悲观,总是找不到安全感。”
江仲平说:“我很能理解你的感觉,但是我觉得你也不应该去怨他们。毕竟以前日子太艰难,伯父伯母养这么多孩子,能把孩子们养大成家已经很不容易了,何况还培养了两个大学生。我家倒没有你们家那么多的事,我家只有我父母和一个妹妹,但是我们俩一个也没有考上大学。依我看,伯父伯母很了不起!”
史晓燕暗暗觉得江仲平很理性,看待问题也很客观。她想了想说道:“我没有怨任何人啊。我倒是会习惯性地自责,即使有的事情明明和我没关系或者不是我的错。”
江仲平迷惑地问:“那你为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呢?”
史晓燕认真地想了想,摇摇头道:“我也不太清楚。应该还是和家庭环境有关系吧!”
说到这里,她感觉刚好点的心情又低落下来,就强打精神说:“哎呀!聊点别的吧!”
江仲平说:“好啊!不过我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就是那天晚上你到底因为什么难过?”
看来他真是想打破沙锅问到底。史晓燕反问道:“你就那么想知道吗?”
江仲平肯定地说:“对!很想知道!这对我很重要!”
史晓燕听了他的话一激灵,心想他对自己是真的很上心。她无意识地揪着身旁的杂草,心里斗争了一会,最后向他道出了原委。
(本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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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四)
史晓燕就是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长大的。
她从小就觉得自己是一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孩子。没有人喜欢她,没有人在乎她。她长大后知道了,父母其实是爱她的。而他们的爱是让她吃饱穿暖,是在她很想上学的时候东拼西凑给她交学费。他们的爱都不是说出来的,他们的爱都是做出来的,他们只有在生气或者伤心的状态下才会说很多话。而幼小的她怎么可能认识到和分辨出这些。
史晓燕作为家里最小的一个,对父母和哥哥姐姐的感情一直都很复杂。她既爱他们,又恨他们。
她常常会问自己,为什么对亲人的感情如此复杂?为什么毫不犹豫地选择到遥远的外省读书?为什么找工作时没有考虑过回去?为什么要选择远远地思念?为什么要逃离那个家?
史晓燕觉得自己总是逃不出心灵的牢笼。虽然远离家人,但是家人之间长期的沟通方式和相处方式已经让她形成了固定的反应模式。和同学、和同事相处时,她常常会觉得别人不在乎自己、不喜欢自己,常常会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她知道自己这样太敏感,但是她控制不了。
有要好的同学过生日,她会找各种理由不去参加。她父母只记得她在种什么庄稼的时候出生,不记得她的出生日期,这一点让她一直难以释怀。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庆祝过一次生日。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现在已经可以从父母的角度看待这个问题了。但是,多年以来那种出生不被期待、存在不被在意、成长不被呵护的感觉已经在心里生根发芽,现在已经长成参天大树、枝繁叶茂了。这棵树下有一片巨大的阴影,她的所思所想、言行举止都被这个阴影笼罩着。
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开心、快乐,她一直努力想走出这个阴影。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那么的孤独、那么的无助、那么的不知所措。如果有人把这棵树拔掉了,她或许会迎来灿烂明媚的阳光。但是,这棵树的根是她的家,她的亲人,她的童年。如果没有这棵树,她会是谁?她来自哪里?她将去哪里去?
大哥的傻媳妇没走丢的那几年,史晓燕也就刚刚记事。当时包产到户才没几年,她家分到了一头黄牛、一头水牛和一匹马。傻大嫂经常领着史晓燕去野地里割草,有时还摘朵花插在她的头上。有时候,傻大嫂和她一起去放牛,她骑在水牛背上,傻大嫂牵着牛。
傻大嫂人傻,长得也丑,但是史晓燕很喜欢她。她觉得傻大嫂最在乎她了。傻大嫂不仅和她一起去割草,还陪她捉迷藏,听她讲从村子大喇叭里听到的故事。傻大嫂是个南蛮子,说的话史晓燕一句都听不懂,但是史晓燕知道她的心思。每当过年的时候,傻大嫂都会流眼泪。史晓燕觉得她一定是想她的家人了。但是她的家在哪里?没有人知道,史晓燕家里的人都不知道。她是史晓燕的父母花了一千块钱从一个陌生人那里买来的。
几年后傻大嫂走丢了,一家人到处找也找不到。大哥一直看不上自己的傻媳妇,但毕竟相处好几年了,多少有点感情,所以还是挺难过的。史晓燕的父母很担心傻儿媳走丢了遇到什么不测,照顾不了自己,同时也特别心疼当初花出去的一千块钱。其他的哥哥姐姐也是有些想念傻大嫂,而最想念傻大嫂的人是史晓燕。
几年之中,傻大嫂象个好朋友一样陪着她,突然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史晓燕觉得再也不会有人这么认真地对待她、再也不会有人陪她度过难熬的童年时光了。
直到现在,史晓燕偶尔想起傻大嫂时都会想,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是否还活着?如果你还活着,你在哪里?
大哥其实是一个很有天份的人。他从小习惯了歧视、嘲笑和异样的眼光,面对别人时,他总是显得卑微而胆小,但是他的内心高傲而坚韧。
父母担心大儿子身体条件差、将来的生活成问题,所以就让他用功读书。大哥的学习成绩很好,好成绩也让他找到了些许自信。但是不久后,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大哥的学业也就此结束了。
大哥一度苦闷无比,但是倔强的他最终找到了努力的方向。他不知是从哪儿得到了一本中医旧书,从头到尾看了不知多少遍。那是个极其缺医少药的时代,村子里有人知道他在看中医书,有人就来找他看病。他试着给对方开了几副草药,那人的病竟然好了。渐渐地找他看病的人越来越多,名声也就传出去了。后来他又自学了西医,基本上常见的头痛脑热和慢性病都能治。他在行医过程中解除了很多人的病痛,做人的尊严和存在的价值也逐渐找到了。
但是,凭他残缺不全的身体,十里八乡是没有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的。后来父母给他买了个傻媳妇,骄傲的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了残酷的现实。傻媳妇走丢后,他父母又张罗着给他要了个女儿。他很爱那个孩子,把她当成心肝宝贝。
大哥活动不方便,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呆在他的小诊室里,他小小的收音机成了他最好的朋友。他收听很多节目,有一个节目他最爱听,还经常给那个节目写信。他的信真挚感人、颇有文彩,主持人经常在节目里播读他的信。
有一天,大哥收到了一个陌生女孩的来信。原来是那个节目的另一名听众,她被他信中的内容深深吸引。后来两个人经常通信,情愫渐生。终于有一天,有一个陌生女孩出现在他们家门口,说要找他。
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然而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女孩后来竟然和大哥结婚了。拜堂那天,几乎全村人都来看热闹。
这个非同一般的女人为她婚姻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她的家人和她断绝了关系。
刚开始那几年,大嫂还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梦里,一家人生活得很幸福。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来越后悔。她出门时忍受不了别人的指指点点,娘家那头又老死不相往来,结婚几年没要上孩子心灵也无所寄托,所以心里的怨气越来越多。
大嫂对自己的丈夫倒还是一如既往地好,但是对要来的那个小女孩、对公公婆婆、对小叔子和小姑子却是愈来愈差,尤其是对史晓燕。在她心里,似乎只有他们夫妻二人是最重要的,似乎所有人都应该围着他们转。史晓燕的父母觉得四肢健全的儿媳妇能委曲求全地跟着自己的残疾儿子,心里已经是既惶恐又感激了,所以对儿媳妇是百般忍让,还叮嘱其他孩子不要和大嫂计较。
大嫂心情不好时,经常会刁难最小的小姑子史晓燕。
那段岁月对于史晓燕来说简直就是梦魇。父母无暇顾及她,大哥没有意识到妻子对妹妹的刁难,其他的哥哥姐姐们没有人来亲近她,大嫂又经常在精神上折磨她。她那时经常觉得自己的存在就是个错误,是不是自己就是到世间来受罪的。
过了一些年,大嫂可能终于适应一切了,也认命了,和娘家的关系也缓和了,一些事情也想明白了,对家人的态度才有所改善,史晓燕的日子也终于好过了一点。(本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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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三)
第二天,史晓燕醒来时已经十点多了。她草草洗漱了一下,准备出去吃点东西,然后去新华书店看看有没有病理参考书。
出了小区大门,史晓燕一眼就瞅见江仲平正在路边,靠在摩托车上,向小区里张望着。见她出来了,江仲平赶紧满面春风地迎了过来。
史晓燕很意外,等江仲平走近了就问他:“你不在店里呆着,到这儿干什么?”
江仲平把手里崭新的女式头盔递给她,说道:“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早就雇人帮忙了。上午出来办事,经过你们医院时,顺便到你们科里去了一趟。他们说你不上班,我就到这儿等了一会。真没想到能等着你。”
史晓燕心里有些感动,嘴上却问道:“你急着找我有事吗?”
江仲平被问得一愣,继而又洒脱地笑笑说:“有事,当然有事!我看你是刚睡醒,还没吃饭吧?走,先去吃点东西。等你吃饱了再说也不迟。”他说着话,也不管史晓燕是否愿意,拉着她的手就往摩托车那儿走。
史晓燕被他温热的大手拉着,有一种妹妹被兄长疼爱的感觉。
江仲平把摩托车停在一家新开的餐馆门口,拉着史晓燕进去,找个位子坐下,点了菜。
还不是饭点,餐馆里就他俩。史晓燕看了新装修的餐馆,又看了看江仲平,说:“这顿饭我请吧!我上班了还没请过客呢!”
江仲平摆摆手说:“那怎么行!下次吧!这次先让我表现表现!”
史晓燕笑了起来:“你是不是挣大钱了,向我炫耀来啦?”
江仲平也笑了,说:“挣大钱是必须的!至于炫耀嘛,现在还不是时候!”
饭菜陆续上来了,两人边吃边聊。
江仲平认真地问:“昨天你说心情不好,今天好些了吧?”
史晓燕看了他一眼,说:“你别担心,我好多了。”
江仲平接着问:“我昨晚回去琢磨了半天,搞不懂你到底遇上什么事情了。一个女孩子家,敢独自去看通宵电影。我问你你可别生气啊,如果你遇到的不是我,会不会也那么冲动?”
史晓燕不希望给江仲平留下坏印象,本来就想跟他解释的,现在正好是个机会。她很郑重地说:“我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以后应该也不会有。我昨晚回去也问过自己,如果是别人,我应该不会放任自己失控。”
江仲平听了有些欣喜,暗想史晓燕对自己也是有感觉的。他想打破沙锅问到底,但又担心她的答案令自己失望,就转移话题道:“你说遇到了不开心的事,能不能透露一下?有事说出来,或许我能帮上忙,就算我无能为力,最起码你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些。”
史晓燕轻轻地叹了口气,看了江仲平一眼,他的脸上写满了关心。
史晓燕问道:“你真想知道吗?”
江仲平点点头:“是想知道!我很好奇,也很担心你。以前感觉你挺阳光明媚的,现在怎么又苦大仇深的。”
史晓燕笑了一下,想了好一会,说道:“好吧!那我就当一回祥林嫂,跟你诉诉苦。”
江仲平很是期待,但他看了看周围,又阻止她道:“这里人越来越多了,咱们另外找个安静的地方吧!”
史晓燕也环顾了一下四周,点了点头。
K市郊外有一条河,河边郁郁葱葱的,很是幽静。江仲平带着史晓燕来到河边,停好车,领着她往下面水边走。河边的草地并不平坦,他担心史晓燕摔倒,一直牵着她的手,小心翼翼的。
到了水边,江仲平找了个平坦的地方想坐下,又看了看地面,让史晓燕等一下。
史晓燕不明就里,看着他大步迈到岸上,从摩托车后面的箱子里翻出来几张报纸,又几步跳下来,把报纸在地上铺好,让史晓燕坐下。史晓燕感受着他的体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心里开始融化了。
两人坐在水边,望着微风吹拂的水面。江仲平捡了一块小石头扔到水里,石子在水面上打着水漂。他转过脸看着史晓燕说:“你说吧!我听着。”
史晓燕整理了一下思绪,慢慢地跟江仲平讲述了她多年来不为人知的苦恼。
史晓燕的父母一共生了七个孩子,她是老小。
老大是个男孩,不到一岁的时候得了小儿麻痹症。那是多年以前,当时医疗条件很差,没有糖丸可服,也没有什么有效的治疗措施。父母白天在生产队里挣公分,晚上背他去几里开外的地方针灸,本来已经有些见效了。
有一次奶奶跟着去,见大孙子两条腿上都扎满了细细的银针,扎针时可怜的孩子撕心裂肺地嚎哭。老人心疼得死去活来,坚决不让孙子继续扎针受罪。老人心疼孙子是好的,但最终结果是她心爱的大孙子没能象别的坚持针灸的孩子那样好起来。她心爱的大孙子终生只能蜷缩着瘦长变形的双腿,坐在垫子上,靠双手的力量行走。
史晓燕的父母觉得对不起大儿子,同时也很怨恨孩子的奶奶。老大长大后,父母托人从南方买了一个傻媳妇,希望能生个一儿半女,老了也好有人照顾。傻媳妇好几年也没有生育,后来失踪了,到处找都找不到。后来史晓燕父母又托人要了一个女孩,给老大当女儿。
史晓燕父母的第二个孩子是个女儿,还不到一个月就夭折了。
第三个和第四个孩子都是儿子。两个儿子从小就经常大打出手、战争不断。老三宽厚,老四气胜。兄弟俩一打架,父母双方各自向着一方。结果是两个儿子打完架已经和好如初了,父母双方却因为儿子的事情争吵起来,各不相让。有一次她母亲气得离家出走了好几天,那几天史晓燕感觉自己被母亲无情地抛弃了。
史晓燕父母后面又生了三个女孩。当时没有避孕措施,这对不堪重负的苦命的农民夫妻很不情愿地迎来了第五个和第六个孩子,当他们万分无耐地迎来第七个孩子的时候,他们甚至对刚出生的史晓燕都懒得去看一眼,更别说去在意孩子有几斤几两、出生日期和出生时辰。
夫妻俩都不善表达,巨大的生活压力也让他们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孩子们的争吵、早年间口粮的奇缺、孩子们大大小小的疾病经常成为他们争吵甚至大打出手的导火索。史晓燕的母亲一直对当初婆婆阻拦自己给大儿子治病耿耿于怀,多年来家庭生活积怨重重,婆媳关系一直不好。
史晓燕父亲是老大,她母亲作为长嫂为了小叔子和几个小姑子付出太多,心里苦楚无处倾诉,史晓燕和两个姐姐就成了她的倾诉对象。
两个姐姐之间关系倒很好,但是她们喜欢找同龄的姐妹玩,不喜欢带着比她们小几岁的妹妹史晓燕一起玩。
哥哥们经常争吵打架,不善言谈的父母同样不善协调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每个孩子都觉得自己是不被父母喜欢的那个。
母亲生气时经常对史晓燕说:“你真是不讨人喜欢,真是万恶滔天!”心情不好时,母亲又常常会向史晓燕倾诉。
史晓燕的父母都是从日军蹂躏践踏中国的那段惨淡岁月里长大的,之后又经历了内战、多年的饥荒和十年文革,他们的前半生颠沛流离,生活动荡不安、饥寒交迫。他们的心伤痕累累,没有人给他们疗伤。他们不可能也不知道如何让孩子们心灵快乐、感受到爱和温暖。
他们成功地让孩子们长大、成家,甚至有一儿一女还考上了大学。用他们和他们周围人的眼光来看,他们已经很成功了。他们不知道他们曾经给心爱的孩子们带来多少心灵上的伤害,他们也不可能理解孩子们都曾经有一段时间是多么的恨他们。
是他们夺走了孩子们的安全感,是他们夺走了孩子们的自信心,是他们夺走了孩子们对自我的爱。
多年动荡不安的生活中,他们自己得到的爱也是支离破碎、少得可怜。他们很爱他们的每一个孩子,这是他们为人父母的天性。但是他们不懂得如何去爱自己的孩子。他们为孩子的温饱操劳奔波,却没有时间去安抚他们脆弱敏感的内心。
(本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