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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流涌动：某部长篇电视剧全程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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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提交者：倚栏读简 加帖在 文化散论 【凯迪网络】 http://www.kdnet.net
（四十）说说韩滔（上）
后来我分析过韩滔这个人，慢慢明白了很多东西。
他虽然是演员出身，但后来成为某军区剧团团长，按军内级别是正师。
官场混出来的人都具有权力欲，离开位置后往往有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感觉。记得我们机关人事处老处长退休后，整天关在家里不出门。脾气也大得很，变得非常暴躁易怒，动不动就摔茶杯骂娘，老伴和儿女们怕得很。他的愤恨是有道理的，因为他忽然发现了自己门庭的冷清，昔日那些见了他点头哈腰的人，现在顶多点点头笑笑打个招呼而已，更有见了他不搭理装作看不见的，他岂能不愤怒、不生气？
污浊、侵蚀人类灵魂最厉害的东西莫过于权力，它可以让亲情、友情、意气、友谊、善良、正直等人类最美好的东西化为乌有，或者说变成一种交换。
因为韩滔和章并不熟悉，他是鲁佳推荐到剧组的。因此在工作过程中其实他一直暗中在不知不觉的和我争夺某些东西，譬如说签字权问题。最初章和鲁佳离开剧组后都是把签字权授予我，后来他们处理问题离开时，章忽然对我说：你整天忙着剧本，算了，以后韩滔签字吧，反正他闲着没事。
我当然什么也不会想，随即答应，乐得清心。剧组本来就是个临时凑起来做事的乌合之众组织，片子拍完大家就拍拍屁股就走，相处好的是朋友，不好的过后谁也不认识谁，谁会计较你在剧组所谓的权力不权力？
签字权的转移我根本没有想什么，后来剧组临结束时在财务室和章闲聊天，我才悟到其实这是韩滔背后做的小文章，他喜欢拥有这个东西。因为聊天中章说过我一句话：大哥你这人有个弱点，原则性不够强。
我当时就悟到了一直有人背后在说我什么，遂翻过头来问章：是吗？那方面呢？举个例子说说好吗？
章想了想：说不上来，反正只是一种感觉。
我有些不高兴：你能根据一种感觉来对一个人下结论吗？
章来了个太极手：瞧你，随便说说脸色就不好看了，但一点，韩滔确实比你讲原则。
我说：再举个例子我看看，证明一下他的原则。
章说：譬如说他在签字的时候审查的特别严。
我说：他那叫严吗？
我扭脸看看会计，对章说：你问问小徐，韩滔接手签字权后，他拒签过那一张单子？
会计光抿着嘴笑，就是不吭声。
我是倦于背后说人的，非特殊原因向来不乐意说别人长短，原因很简单：没必要。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在社会上的生存方式，决不会因为你而改变，说无用的事，何必要说？只要没有伤害到你的利益，犯不着。
我起身离开了房间。这次我真的是有些不高兴，因为就我的看法和理解，韩滔恰恰是个最不讲原则的人。举个例子来说吧，政府官员的毛病他都有，最明显的是“娶媳妇”办喜事他往前猛冲，遇到黑白丧事了，他总是找理由躲到一边。这就叫着见了荣誉就上，见了麻烦就跑。
剧组有个演员快到档期了，但生产计划明摆着，牵扯到王龙问题拍不上，怎么办呢？我当时想了个点子：改戏！即把他的两场戏改为由周竑来演，这样子就可以摆脱这个窘境，合同期内将对方拍完了。但周竑不乐意，看到自己凭空多出两场戏，很不高兴，说这不是我份内戏，我不演！
当时我正忙着调整本子，本应该韩滔来做工作的事，但这家伙就是不出面，跑到我跟前反复嘟噜着：你去说说他啊，做做工作，不然今天计划就完不成了！
我说你呢，你干吗不说？
他说：你知道这人太难缠，不好整，怎么办呢？你说怎么办？
我知道他又在耍滑头，起身走了出去。
敲开周竑的门这家伙在床上躺着抽烟，看到我进门坐起身来。
我说：怎么不去现场呢？
周竑道：上午没有我的戏。
我说计划上有，难道你没收到通知单吗？
周竑道：哪两场戏根本就不是我的，我凭什么演？
我说周竑你是老混剧组的人了，这个演员的情况你知道，不这样子做，合同期内根本无法完成，超期意味着什么你不懂吗？为什么这点忙你就不能帮？再说拍摄中改戏是正常的事，有什么变化你该服从完成。
周竑道：老简你少来这一套，反正这两场戏我就是不演。
我说：好，你实在不演干脆我就把这两场删掉了，也不会很影响这戏的结构，但有一点周竑，你还有三分之一的稿酬没结算，妈的结帐的时候瞧，看我不修理你！
我生气的转身就走，周竑喊住了我：喂喂，真的呀？
我回身道：是真是假你试试看。
周竑站起身来，嘴里嘟噜着：你奶奶的，我去不就是了？你丫真不是个东西！
我笑了笑：你不仗义我就不仗义！
喊上一部车，遂把周竑送到了拍摄现场。
回屋后看到韩滔还在等着我，瞪着眼问：怎么样怎么样，走了吗？
我说去了，然后看看他道：你老小子真会玩，得罪人的事往我身上推。
这件事他给我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更重要的是，我对他签字权使用方式问题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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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说说韩滔（下）
我是逐步发现韩滔这些毛病的，对权力有瘾。
许慎曾经和我说过：这老头过去搞“阶级斗争”肯定是把好手，看起来很娴熟。
开始我没在意，当“阶级斗争”搞到我身上时，我才认识到许慎看人有一套，说的是对的。
我对章所说的签字疑问是对的。韩滔接手签字权后，有个最大的特点就是每个部门每个人报销单据时他都要故意给你找麻烦，别别扭扭不给报，而电视剧拍摄的特殊性就是随时需要花钱而且和每天的生产计划密切相关。问题是每一次别扭后他最终还是签字同意，给我的感觉好像是故意找别扭。后来我明白了，他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两点：在章面前展示自己是如何的负责任，在其它工作人员身上，展示自己的“权威”。
我对徐会计所说的“他拒签过一张单子吗”就是要表达一个意思：他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认真和别扭，拒签过一张不合理的单据。也就是说，他的“严格”是做给人看的。
譬如对许慎。
应该说该剧上马有个很重要的原因也是许慎答应过章自己保发行，而且海滨城市的订片会基本上也敲定，显示出了许慎的人际关系网络和能力。
不管从以往的发行业绩或者说在影视圈的口碑来说，许慎都不是个应该忽视的人。他曾经创造过两部发行业绩最好片子的记录，影视圈内说他什么的人都有，但没有一个人敢说他不行。
但是，韩滔一直就厌恶许慎，多次在屋里说许慎是个小混混，骗子。
随着片子的拍摄、工作进程，我逐渐悟到了韩滔为何要这样子说。
作为执行制片人、发起人，除了老板之外，许慎当然是剧组最具权力的老大，有权力瘾、一向自视甚高的韩滔自然是心有不甘，一直在窥视着他这份权力。
章和我的一次谈话更加证实了我的猜测。
有一次去机场接人，章拉上了我，路途中忽然问我一句话：许慎这个人，你觉得怎样呢？
我说：什么意思？
章说：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我知道肯定是有人背后在章的面前说什么了，想了想说：他这个人是好是坏目前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现在是合作者。
章说：你这话我不明白。
我说：这是你们首次参与电视剧制作发行，作为发行，就我了解而言，你没有这个圈子里的人，许慎作为你的合作者、发行人，在本片没有发行回收成本前，好或不好都应该是你的朋友。他有问题的话，你可以在这部片子整个制作发行回收周期完成后，不再合作，但是，在这部片子合作过程中，我希望你们千万合作好，我也希望你把我今天给你说的话，当成你和许慎合作、交往的原则。
章说：知道了。
话是这么说，但以后的工作进程，证明了章没有拿我的话当回事，这为这部片子将来的溃败，埋下了重要的隐患。
现在可以说了：这一切都是韩滔暗中运作煽动的结果。
因为当前期工作完成、我离开剧组后再次应邀参与后期制作时，我发现韩滔已经控制了剧组的运作权力。然而，我清楚得很：他在发行上，一窍不通。
但他对章可不是这样说的，他说的是：只要片子好，你还怕卖不动？我就不信卖不出去！
这话说得很愚蠢，发行圈的潜规则他连皮毛都摸不着。
如果说他诚心要害章，那绝对是冤枉的。
问题出在他对权力的痴迷，对自己能力的过高评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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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可以说说许慎了。
许慎军人出身，在部队时曾经当过某军宣传队长。
最早他学得是表演，后来改写作，毕业于某大学作家班。
此人极为聪明，歌词也写得很好，屏幕上很多部电视连续剧歌词，均出自他的手笔。
闯北京后开始干起了策划、制片人、发行人，最早和某证券公司合作的一部电视连续剧因为选题不太好，赔了二百多万，很不成功。
后来他借助一位有影响女演员的社会人际圈子，融资五百万，投拍某部
去年和影视界两个老板及一个发行人××在一起吃饭时，我们曾经议论过他，这位发行人说：许慎的心眼，咱们在座的四个人加起来也不够他一半。同道人这样说他，足见其人在发行圈内实力非同小可。
他有一点很让我钦佩：遵守游戏规则。
凡是答应了的、说好了的事，必兑现。但是宰起人来也很狠。我想这是个两相情愿的事，你不想被宰你可以声明不干，但接受了就必须遵守江湖规则，把事情做好，不然的话，你就是小人。
许慎做起事情来话语煽动能力很强，但平常很少说话，不怒自威，但也很容易和剧组人打成一片，因此人缘颇佳。打起麻将来非常守规矩，亲娘老子都不成，牌桌上谁也不认。
他很少惹事，但从来不怕事。说一段他的小故事：那年和台湾导演合作拍摄一部片子，合作完后在酒店请台湾导演和武术指导吃饭。这几位台湾大爷很牛，当时对大陆人很瞧不起，酒多了就慢慢暴露出来，借着酒意开始了胡说八道。
台湾导演伸出大拇指，指指自己说：许总，你们别看我们是台湾人，可在大陆、在北京，我们耍的开！我们是这个！
又伸出小拇指指指许慎：你是这个，你不行！
许慎不动声色点了点头：当然当然，你们台湾人厉害，多牛逼啊！
制片主任悄悄站起身来，到酒店外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就来了两辆面包车，车门打开下来二十多个小伙子，将台湾导演和武指堵在酒店里。
这一通揍好厉害，几个牛烘烘的家伙全都跪地磕头告饶，这帮人才罢了手。
许慎笑了笑：我们大陆人绝对不如你厉害，我们要是到了台北，决不会说比你们台湾人在台湾还耍的开！
转身上车，扬长而去。
后来，我见过一次这位被打的台湾导演，聊起许慎时他只说过一句话：许总这人好厉害啊！
中国潜规则多，发行圈也不例外。
这内中的很多猫腻不能说透，说透了那是我不仗义。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决不会像你外表想象的那么简单。
许慎深晓内中三昧，且非常懂得市场操作规律。记得红极一时的连续剧《激情燃烧的岁月》剧本第一个是放到他办公桌上的，许慎看完后说了句话：这本子非常好，估计播出后能火，但是我不拍！
有人问：为什么？
许慎道：肯定不赚钱，我是商人，利润第一。
后来果然，《激情燃烧的岁月》火是火起来了，但投资商并没有享受到利润好处。
原因很简单：这种题材片子价格卖不上去，播出后火了只是对电视台片头广告收益有好处，而对制作人、投资人来说，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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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我来往中了解的情况而言，许慎除了第一部片子赔钱，至今尚未再赔过。
这在尔虞我诈、处处陷阱的影视圈来说，是件很了不起的事。
记得那年某火爆大主持主演的一部片子第一期发行当即买片方就预付了百分之五十订金，若不是老板犯混绝对是大大捞上一把。当老板腰包鼓了大多都有些狂妄，这位孙老板依然如斯。初涉影视圈不懂靠的是许慎和其他懂行人协助，感觉的自己能捞上一把了就脑袋开始变大，自认为掌握了影视圈内规律、行情，别人的话很少听进去了。当时他做的片子中有两名香港演员，按国家规定应该申报批准，许慎当时提出了这个问题，让他即使申报后拿的合法手续。孙老板忙，加上对己能力估价过高，拍拍胸脯就是一句话：没事，你们干好了，这种小事很好摆平，我来处理。
然而，当片子拍完各大电视台预付完百分之五十订金后不久，他就接到了有关部门的通知：该片因为涉外演员没有及时报批，属于非法拍摄，禁止发行！
孙老板当时就傻了眼，眼睁睁的看着利润拿不回来，当他运作了将近一年才把这件事摆平后，他因为没有及时发片违约，所有订购电视台就用这一半的订金买下了这部片子的版权。孙老板除了赔钱还要挨家挨户的给人家道歉。本应该吸取教训吧，可这位爷接着再犯混，因为第一部片子发行的好，决定再上一部续集。这个思路也没有错，趁热打铁捞上一把按正常规律没有问题，偏偏他又犯了一个错误：觉得自己认识人不少了，舍不得给发行商发行费用反而要炒掉许慎。
一天他约许慎谈话说：我想了许总，这第二部片子我想培养一下自己的发行力量，这件事我就不麻烦你了。
许慎说：好啊，你是应该及早培养自己的人，总依靠别人不成。
这事表面上是完了，但续集拍完后一发行就来了问题。购片商们纷纷打电话问许慎：你们续集拍的还不错呢，你什么时候开始发行？
许慎是不会砸别人买卖的，但实话也要说：这部片子我不发行了，老板的意思是要培养一下自己发行力量，我看了还不错，挺好的。
购片商接着话就来了：去他奶奶的，你不发谁买他个舅子的，每年电视剧这么多，非买他的呀！让他玩去好了。
得，孙老板哪续集片子电视屏幕上从此没见亮过相。
当我在保利大厦认识孙老板的时候，他已经又拍了一部片子还是卖不出去，哪笑容让人感觉都是装出来的了。那天他又要投拍另外一部戏，现代题材，约请的是《还珠格格》导演孙树培先生。闲聊起来的时候，感觉到孙导演对孙老板信心很大，我当时还玩笑说“二孙强强联合，必成大业”。孙老板换了新招，说该剧八百万投资全部交给孙氏兄弟（孙树培兄孙树基，台湾制片人）管理，剩多剩少全归他们俩，稿酬就不算了。孙树培觉得还是有钱可赚，就答应了。没想到孙老板打到他们帐户上10万块钱启动费开机后，再也不见一分钱进账了。到处寻找孙老板，结果才知道他被检察院起诉了，正在接受调查。孙氏兄弟此时又不能停拍，一停拍全都白忙活了且不说，兄弟俩搭进去的部分钱也会泡汤了。二人只好把自己这几年在大陆拍片挣的钱放进剧组使用，等片子拍完后，孙老板已经被以诈骗罪罪名送进了牢房。《还珠格格》大导演让人着实玩了一把，哭不得，笑不得。且该剧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发行成功，孙氏兄弟赔本大了。
许慎知道后一次和我闲聊时说过一句话：人啊，不知道水深浅的时候，千万不要过河，不然的话，不淹死那才是怪事。
后来我想过，对我们片子来说，难道是一种预兆吗？
我至今认为我对章总关于处理好和许慎关系的忠告是正确的，后来的发展事实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但是，人为什么经常是吃亏后才明白一些道理呢？难道就没有防范方法？
任何人的最大敌人都是自己，这话不会错。
韩滔开始逐步设法剥夺许慎权力是从一个演员开始的。
这个演员是许慎合作过多次的老朋友，演技不错，屏幕上经常出现，属于那种观众看着面熟但叫不上名字的那种。
要进入皇宫戏拍摄的时候，韩滔又开始了阶级斗争的步骤：这个演员不行，需要换掉，他有更好的。
作为资方代表人之一，许慎向来是给他面子的，但这次是在忍无可忍了。他愤怒的找到我：这老头到底想干嘛？又要搞阶级斗争吗？人没见过戏好坏他又不知道，什么根据说的不行？
我很为难，想了想：我说什么没用，给章总打电话，只有她才能评判。
许慎无奈地：只能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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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我不喜欢齐军
电话打到章哪里，许慎说话毫不客气：章总，你和鲁总不在的时候，到底
章回答：早就说好的啊，当然是你说了算了。
许慎随即说了这个演员的事，章回答的很干脆：我给韩滔打电话，按你的意见办。
这件事表面上是解决了，但为了抢时间，许慎让对方坐飞机赶到摄制组，韩滔又提出了反对：坐火车，为剧组节约经费，飞机票不报销。
许慎很恼火：你算过帐吗？机票无非千儿八百的，剧组耽误一天多少钱？
韩滔说：调整拍摄计划，把他的戏往后延迟好了。
许慎知道对方成心别扭：算了，这机票不用剧组报了，我个人掏钱垫上好了。
转身走了出去。
这件小事实际上意味着二人之间的矛盾公开化，但为了保证把戏正常拍完，相互都忍耐着罢了。尽管是争来斗去，但底线和大局观念还是有的。
此时，戏的拍摄进程出现了一个问题：该剧中有一大段水战戏，需要展示太平军和清军江面炮战的场面，目前影视基地根本不具备这个条件，真正能够完成的景点只有××影视基地。我们算了一笔账：觉得如果在现基地搭景造船拍摄，其成本比奔赴××影视基地还要高昂。
成本决定计划，我们最终敲定了方案：兵分两路。一路去北方电影制片厂拍摄皇宫戏，一路奔赴××影视基地拍摄水战戏。但因为牵涉到演员调配问题，分兵不是同时分，而是集中两天把水战戏拍完，然后一组留原影视基地拍摄，另一组赴北方。
赴××影视基地前，需要解决演员齐军的问题：因为如果等外地拍摄完后返回时拍摄他的戏，他的合同就会超期，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唯一的办法就是趁去××基地前将他拍完走人。为此我调整了一下生产计划，集中三天把齐军的戏抽出来拍完。
头两天还比较顺利，第三天的上午也还好，计划照常完成，但到了下午两点半左右，我发现天空乌云涌动，闷雷阵阵，似乎要下雨的样子，心下十分焦急。因为当天晚上就要乘火车去外地，如果老天爷不帮忙齐军的事情泡了汤，那才晦气。
我看情况不妙，立即决定让正在屋里休息的方导赶赴拍摄现场，临时分组进行拍摄。好在老天爷帮忙，雨一直没下下来，但剩下最后一场戏时，齐军却请王导他们在酒馆里吃起了饭，说是饭后把这场戏消灭掉，走人。
演员——尤其是未成名的演员利用一切机会和导演搞好关系以便争取将来多上戏的心情我理解，因为大家毕竟都是为了生存。但有一点：这要看是什么情况下。
望着随时可能下雨的天空我心下十分焦躁，没想到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还没有散场，万一大雨一下计划完不成全完蛋，我愤然走进了酒馆，上前对方导说：方导，你们安心吃饭好了，这场戏不要拍了，留待××基地工作完成后，让齐军从A市回来补拍，今天不结帐，返回来拍完说！
王导看我脸色知道我急了眼，急忙站起身来说：简老师你放心，我们准干完。
我说不急，转身走出了酒馆的门。
齐军倒是急了，匆匆忙忙撵了出来：简老师对不起，今天戏完我想答谢一下王导他们，不过……
我大声吼了起来：你不过什么？你天天追在我屁股后边嚷嚷着把你的戏拍完，我集中起来这样做你倒是沉住气来了毛病！你抬头看看天，你知道一下雨意味着什么吗？你喝酒的时候倒是坐的住！
此时，王导他们都涌出了酒馆，大声嚷嚷着“准备开拍”起来。
我没说什么，扭身走进旁边的商店屋檐下抽起了烟。
傍晚时戏拍完了，立即结帐送齐军去车站，齐军钻进轿车前看到我从远处走来，抱歉的和我说：对不起简老师，我给你留个电话吧，以后到A市和我联系！
我说不用了，你的电话副导演有，你快上车走吧别耽误了时间。
但我心里想：得了吧哥们，你这类人我懒得认识交朋友。
我厌烦他是因为他当初跟随周导闹事开始的。为人处事，你可以有比较投契、知交朋友，但这些东西不可以带到游戏规则中。因为私交是个人喜恶，游戏规则是处世原则，这两种概念必须要分清楚。
在这一点上，许慎和周导相比较，高下立见。
周导是：我带来的人不被炒你也要跟我走，因为你是我的人，要对我忠心。
许慎则不是这样子，他的观点是：正因为是我带来的人是我的兄弟我被炒才不会让他们走，出门挣钱不容易，他们为什么要因为我个人问题而丧失经济上的损失？真对朋友好，哪怕是他们要跟我走，我也要动员他们留下好好做事挣到这笔钱。况且你和人合作是有契约，对方信守你必须也信守。
我欣赏、认同许慎的这种处世观点。
据我所知，周导以后拍片再也没有使用过齐军，因为他不原谅齐军返回剧组重新拍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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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水战戏速战速决
火车咣当了一夜，当到达××影视基地时，已经接近中午十一点了。
打前站的剧务、美工部门已经把房间分配好，场景、群众演员落实好，随时准备拍摄。
这里的影视基地从整个设施配备和人员素质上，明显高于我们的主要拍摄基地，但是价格昂贵，且场景不够丰富，因此私营公司来这里拍片剧组并不多。
我们决定争取用两天时间把水战戏拍完。
但这遇到了一个问题：正常荡船行舟都好说，怎么拍怎么是，水战则需要炸点和烟火，牵涉到爆炸就麻烦了：需要上报公安部门备案、审批。
通过向基地有关人员摸底，我们知道了底细：如果按正常手续审批，最快也需要三天时间，因为有关权力部门的特性几乎是那里都是——不让你知道他们的威严是不肯罢休的，他们是不会考虑你的成本大小，开销高低的，他们只按照他们的习惯办事。
我们当然不会考虑为这件事多延迟一天的拍摄时间，因为这样子违背预算计划，必须严格控制住。
到了这个地盘上，柳昌来了能耐。
柳昌曾经辉煌过，影视圈内认识他的人都知道。当张纪中们还在整天四处钻营剧组找饭吃的时候，他就是做过当年很红火大片的制片人了。至于后来的逐步沦落，当然与他的个性、素质与运作能力有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依靠当时电视界特有体制起家的人。不妨可以这样认为：中国影视界是最早进入市场运作的一部分，逐步市场化导致很多旧体制的“能人”不适应，因此，逐渐被淘汰是必然的。但新基地不少负责人认识柳昌，这使他这个制片主任到了这里做起事情来相对来说就顺手多了。
正常手续报批肯定是不可能，不申报出了麻烦也很被动，怎么办？
中国目前这个体制状态下，虽然说你做违法的事搞不好会受到惩罚、报应，但当你大致归纳一下规律后你就会发现，吃亏多的还是本分人和说实话的人。
我们每天都在号召提倡说老实话，办老实事，说起来这种口号实在是荒唐。一个人要说老实话老实做事这是最基本的道德素质要求，竟然成了需要天天号召倡导的事，细想起来真是耐人寻味。
最保险的办法是走钢丝，这要求分寸把握、拿捏的要合适。
报批的做法连想都不用想，因为我们决不会为此耽误一两天损失一二十万的费用。基于此，我们把所有不带炸点需要爆炸的戏集中到第一天，要求导演和剧组各部门同心协力完成计划，同时调动、雇用了几辆车，在拍摄现场待命。让大家早上起床后把自己所有的物品带到车上装好，采取多机拍摄，不审批有关部门当场引爆，炸完了、拍完后立即上车返回原基地，给审批方一个措手不及、冷不防。
果然，一切准备就绪后，导演即指挥开机拍摄，隆隆的爆炸声惊天动地，火光冲天，水柱四起，清兵哀叫，抱头鼠窜，金戈交鸣……正常动用炸点的水战戏拍了不到两个小时即告完工。而后是迅速整理器械、装车，一声令下离开拍摄基地，等有关部门意识到，有了反应赶到拍摄现场时，我们已经离开××影视基地数十公里了。
经过八个多小时的飞驰，我们于傍晚重返原来的影视基地。
拍摄工作在没有极特殊原因下，任何时候都不会停的，因为工停钱在流，哪一个投资方都不会做这种傻事，自然会尽可能的采用各种催逼方式“调动”大伙积极性。作为剧组工作人员，冲着的是这份钱，十天拍完是这么多，半年拍完也不会多一分，所以一般来说也不会有什么怨言，无非是多辛苦劳累些早日拍完拿钱走人！
接下来就是兵分两路。经研究决定：韩滔率领A组赴北方某城市电影制片厂拍摄皇宫戏，我带领B组原基地拍摄。
没想到在这件事情上，韩滔又给我来了一小阴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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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留给我一堆麻烦的人和弱“主创人员”
分兵会上，韩滔着意强调的是宫廷戏在该剧中的重要性。
这一点不错，但当他讲述完了自己北下带A组班子的组成想法后，我当时就明白了他的目的在另一方面：他要求剧组的现场制片、美工、摄像、道具、服装、化妆等部门主创人员必须北下，以保证宫廷戏拍摄的“艺术质量”，也就是说剩下来的创作人员都是非主力，这自然会给我们“基地B组”带来很多不便之处。更重要的是，制片部门连个现场制片都没有给我留下，我感觉他是在“人上房子后抽梯子”，想让我难堪。这并不是我多心，因为商讨过程中虽然大家都知道A组的戏份比较重，但最大的好处是场景固定，一个紫禁城勤政殿布置好，你随便拍摄好了，可以说差不多等于是可以固定上下班时间了。但我这组不行，除了剧中要求的“紫打地”石达开军灭亡戏的外景大场面外，其余的全都是散乱戏，需要不断的更换场景，组织“士兵”和群众演员，而且场面基本上还都比较大，就拍摄难度而言，比起北下剧组来要大的多。从计划安排上就可以看出这一点：对我们的要求是22天完成任务，而给韩滔北下A组则规定的是14天，加上来往路程，必须16天内完成，因为这牵扯到演员的调配问题，否则会影响最后的停机时间：因为按照合同规定，我们22天完成后，还有四天合同就到期了。
这些我并不在意，因为他的离去对我来说是去掉了一个很重要的干扰因素，我倒可以放开手做自己该做的事了。这里我自我表扬一下吧，因为韩滔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了解我。因为我不太喜欢他的原因，我们虽然同住一个房间两个月，但我和他沟通很少，调整剧本的工作反倒让我避免了瞎扯淡，这导致他对我的人生经历了解很少。他本来想利用把骨干力量都抽走的方法来给我制造障碍，这不能不说是他的失误。原因在于他对自己评估太高，对我评估太低。这也难怪，不了解我的朋友大多知道我的职业是编剧，而我天天干的也是编剧的活，但我实际上本职工作却是社会科学门类，而且自从混进影视圈讨饭吃后，先后干过制片人、制片主任、美工、统筹等，算是接触行当比较多，对剧组内的路数与内情比较清楚，在应对上我不怕。因为一般来说他们蒙不住我。
但这次我唯一感觉麻烦的是缺少一个得力现场制片组织带动生产，怎么办呢？
这件事我心里是有打算的，在同意韩滔带走所有主创的条件下，向章和鲁佳提出一个请求：启用原来的现场制片牧和，重新上岗。
牧和是常年混剧组的老油条，做起事情来虽然滑头但通晓业务。人很灵泛反应快，当初之所以被解职，是因为干活太油且喜欢耍贫嘴引起韩滔、章和鲁佳的厌恶。
章对我提出这个人委以众人感到有些不解：这人你很清楚他是什么人，敢用吗？
我说敢，理由有几条：1、目前他是剧组最有组织能力的人；2、上次被免职使他感到遭受了很大打击，突然重新启用，哪会像是受迫害的革命老干部忽然平反昭雪似的，为了表现革命热情恨不得抢着来推革命小车；3、他无非是油滑些嘴不好，见到赃活累活能躲就躲，但只要把责任压到他身上无处推，为了表现自己的能力他肯定会尽心尽力的干；4、喜欢贪占小便宜没什么，开支上看紧就是。
章点头：好吧，既然你这么有把握能驾驭住他，就这样子好了。
当天下午，我打电话让牧和到我房间内谈话。
牧和忐忑不安，因为这一段时间他一直受冷落，连自己是否会被炒掉心里都没有底。所以，当单独喊他到屋里谈话时，他心里感到很不安。
我说你坐下牧和，我问你件事，你知道以前为什么不声不响的免掉了你现场制片职务吗？
牧和撇着京腔：我那里知道呢？不明不白的，也没有人通知过我，得，稀里糊涂的就不让我干了，我有什么法？
我说：算了，你不明白就不明白好了，这些事都过去了说开了也没必要，是这样子，你知道马上就要分组了，我向章总建议由你重新担任现场制片，督促生产，我也不瞒你，老板们对你并不感兴趣，但我认为你有能力，希望你干好，别让我栽跟头。
牧和似乎是挺感动：不说了简老师，你也不是外行，活要一天天的干，干就是，好吗？大话我不敢吹，我每天都让规定生产计划完成好不好？你看着就是。
我说成，晚上我就宣布这件事，让大伙知道你的权力责任和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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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弱点有，但牧和还成
我对牧和的启用，应该说是对的。
他是个很有制作经验的家伙，加上王导的比较好合作，我们组拍摄工作进展很顺利，比预料的还要好。
“紫打地”场景的拍摄组织工作，充分反映出了他的能力。
紫打地所占的戏的份量额度大约有两集，一般来说现在剧组拍片子，都是规定三天一集，但这是下线。紫打地最麻烦的是场景地离基地比较远，大约十五多公里左右，而且涉及到的是石达开之死，场面大，人员多，战争、厮杀、爆炸各种场景都有，拍摄难度相对就比较大了。因此，在做生产计划时，我故意给他们多留了一天的机动，心想在拍摄别的场景时想法把这一天的延迟时间找回来。
第一天进入紫打地场景拍摄时，我亲自去了现场，因为这是分组拍摄中难度最大的一块戏，许慎当天也去了，共同的原因是我们不放心。但在现场看了两个多小时后，我们心里就有了底。许慎说：怎么样，牧和不错吧，我以前说你们总是不信。
我说我什么时候说他不行了？别人说不行不代表我。
我去现场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当然不会告诉许慎，具体是什么下面再说。
章对我是不放心的，她推迟了外地处理事务两天的行程，本意就是留下来看看我能否撑起这一摊子。当然她不会这样讲，我心里明白也不会挑破。呆了两天她看到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就放心了。但韩滔组那边传来的消息却不乐观：群众演员比较难找，找着了的开价也比较高。再者等于在北方重新组织一个主创班子，聘请人员价格问题、档期是否合适问题等一大堆问题随之而来，并没有按规定时间开机。我们这边鞭长莫及，自己然也无法插手帮忙了。不到三天韩滔带去的现场制片小张就给我打电话，说是他不干了，要回基地来跟着我们剧组干。我问他为什么，他说：这个老头子一急了就骂人，别人不敢骂，光拿着我出气！我又不是他孙子！
小张是过去韩滔的老部下，关系相处的一直很好，当初他中途进入我们剧组，就是韩滔竭力举荐，让他过来顶替掉牧和的。没想到爷儿俩刚到北方城市三天就翻了脸！我当然不会同意他回来，明确告诉他说：你分到了那边就老老实实那边干，韩滔是长辈，工作不顺利时拿你出出气有什么？那是因为你和他关系近！越是这种时候你越要忍让他，要知道我们做事是为老板而不是为哪个人！我说我告诉你小张，你记住一个原则好了：最终目的把片子拍完，其余的事都是过眼烟云。
当然，小张后来是在坚持不住的时候还是中途找了个理由跑回基地。韩滔当时也厌烦他了巴不得他走，从当地电影厂熟人中又找了个人替代小张工作。回到基地后他跑到我屋里要“诉苦”，我骂了他半个多小时说他不顾大局任性胡为！
此时，章和鲁佳离组外地分头理事，电视剧不过是章公司经营项目一小部分，她是不可能天天跟剧组的，因此不时的离开。韩滔带组赴外地，签字权自然而然又回到我手里。经过两天的调整适应，紫打地拍摄进展之顺利，出乎我得意料之外，七天的生产计划第四天晚上就告完成。王导功不可没，牧和督战调配有力，开头就是一个大胜仗，我忍不住心下暗喜。韩滔那边的不顺利倒也让我的某些阴暗心理得到了满足，但我也不会阴暗到期望对方出事完不成任务耽误整个拍摄进程工作。我告诉牧和：紫打地剩下这两天我授予你请弟兄们夜宵改善生活的权利，凡是你觉得最辛苦的人，每天晚上现场回来后喝上一场酒，但不许耽误第二天工作，分寸如何适度你来掌握，我可以签字给你报销。
牧和很高兴，乐得屁颠屁颠的，比较辛苦的哪伙弟兄们每天小酒一喝、牛皮一吹，倒也消闷解乏干得挺来劲，“润滑油”用的是地方当然很管用，正如牧和所言：人一辈子忙活的还不就时“上下两头两件事”？我想：我适当的满足你“上头”还成，“下头”的事和我没关系！
可这小子恶习养成委实难改，你松一松，他就来了毛病。
当“紫打地”阶段性拍摄顺利完成后，找我报销单据时我简单翻了翻就看出了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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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牧和的毛病又犯了
牧和不知道，进入紫打地外景拍摄时，我就嘱咐美工：每天把用料、场景费用、群众演员费用、道具开支等等情况给我做个记录，晚上给我。我这样做的目的有两个：准确掌握开支情况，对牧和花销进行对比参照。本质上是对他的一种监督。
这不是我小心眼，而是因为我了解牧和的毛病。
笨蛋看着所有人都傻，人上当受骗不是愚蠢而是太聪明。
牧和基本上是个认为自己很聪明的人，我的大咧咧让他觉得我比较好糊弄可以打马虎眼。
其实我对剧组是比较内行的，财务开支，那个部门漏洞在那里可以说都知道，他在那方面做了文章我当然明白。
但当时我没说什么，所有单子全部签字不犹豫，我是想看看这小子是否能和我说点什么。
他没说，乐滋滋的拿着单据要去财务组报账。刚走出几步我喊住了他：等一下牧和，你回来，我和你说点事。
牧和回过身来：啥事啊，简老师。
我说：过来过来，你坐下。
牧和坐下了，我说：紫打地干得真是漂亮，拍的素材我也看了一部分，真不错，节省了三天的时间你为剧组省了不少钱呢，牧和，按道理说应该奖励你个红包，可惜老板不在我说了不算。
牧和说：哪能呢，简老师，这是我份内事应该的呀，老板雇我们来做事，当然要想法干好了！
我心里在笑：演吧小子，继续演。
牧和还在白话着：没给您丢人就好，简老师，别的无所谓。
他可没想到我忽然拽给他一句话：喂，跟我说实话，弄了多少好处呀？
牧和愣愣，站起身来：简老师，怎么这样说呢？咱可不能做这种事！捣这种鬼让老板发现了还不炒我鱿鱼？圈里传出去了谁还敢用我？
我说你坐下坐下，别激动，听我跟你说。
牧和坐下了，但这会屁股坐的就不那么沉稳了。
我拿出了自己昨天晚上整理好的简要开支记录，看了看牧和。
我说是这样子，牧和，紫打地干得这么顺利你功不可没，自己给自己发点奖金我也可以理解，就当你留个私房钱请辛苦的弟兄们喝酒，没问题呀？可你犯了个错误，你干吗不明着跟我说呢？你该告诉我：简老师我想弄点零花钱，能帮我包销吗？跟你说我肯定给你签单只要你不太过分！为什么呢？因为开支在明处我都能掌握都知道，只要在整个拍摄开支预算内，你小打小闹的不耽误工作我可以适当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暗着来不行，牧和，因为暗着来我心里没底了。我当然能核实查证出来，但那样子我太累了整天什么也不用干到处兑单子查账了，我可不喜欢那样子！
牧和看看我，没说什么话。
我说：我大致上给你算了算，三千左右吧，估计大差不差是这个数。
牧和笑了，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两千五六呢，呵呵。
我说：那我算的也是贴谱了……事先跟你打个招呼，牧和，这钱我不收回了，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此外，这些钱你最好别都装在自己兜里，拿出一部分请你弟兄们喝酒吧，离了他们你什么也不是玩不转。
牧和说：我其实就是给弟兄们留的酒饭钱。
我说你放屁，我告诉你可以公开给你报销一部分了你还搞这一套。
牧和脸色不太好看了。
我说牧和，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当初你被换掉现场制片的原因了，你这人太聪明了，聪明的让人烦，知道不？你聪明的都认为自己是天下最聪明的人了，你没觉察到剧组里很多人都厌烦你吗？人家不和你说我和你说！
牧和没吭声，因为他实在是不好说什么话。
我说你去吧，好好干就是了，但你要好自为之呢，牧和，有的人干剧组越干路越宽广，可有的人越干路越狭窄，你该知道原因是什么，马路上走路的没有傻瓜，真傻瓜基本上都在精神病医院住院了。
牧和说：您休息好，简老师，我走了。
一直到完成，牧和还是称职的，后来基本上还比较老实。
有人或许要问：你明知道他做手脚“贪污”剧组的钱，为什么还不炒他鱿鱼呢？
你要这样问，我说你不懂剧组。
我个人认为剧组的事关键在控制有度，你要是控制死了对投资商来说反而是坏事。
为什么呢？这内中是有些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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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小俞的小心眼
剧组也是个小社会，大伙凑到一起话说的再好听，骨子里求得还是个利。
场工说是混碗饭吃，艺术家们说是“为艺术”，可谈合同时你少他一分钱他都不干。
谋利不为过，只要双方乐意于接受怎样子都可以，但人品素质高低有标准：你的职业道德敬业精神。
有利益的地方就有竞争有算计，人只要想算计什么就会想方设法找空子。
没有空子的地方根本没有，能否找到这要看你的智商。
剧组处处有空子。
我为什么说不可以过分认真呢？因为你太认真了对你来说不合算。
举个例子来说明：就拿副导演分管的群众演员来说吧，如果你把得太死控制的太严，你会额外浪费很多钱。一般来说群众演员的价格是固定的，但有浮动，高低取决于你所处的环境。原因很简单：你在北京上海请群众演员跟边远山区差别就很大，不用说大家都明白。如果你归定了每人每天三十元，你看的太死了，副导演照章办理就是，毫无节余。但你灵活一下子告诉副导演：我只给你二十五，你谈多少随便你，十有八九他二十元就能给你搞定，而且他还可能告诉你每人不是二十五元而是二十三元或者是二十二元向你讨好显示自己的办事能力，当然，内中每个人头的两三元差额他会悄悄吞到自己肚子里。这种事你明知道是这样能管吗？你管可以，好，我副导演清白了，我也不用动脑子想法省钱，每个人三十元干就是，这种原则你何必要坚持呢？你让他捞点好处了相反会省钱，何乐而不为？
场景问题、制作费用问题等等，无不如此。你太较真各部门就跟你公对公，反正省了钱也不是我的和我没关系，谁操那份闲心？
投资商需要严格控制的是大预算绝对不能超，陷入细节中你会抓了芝麻丢掉西瓜忙死你最终还是你吃亏。
做官的人人都在喊为人民，可没有利益、好处可得谁当哪鸟官？
个别的理想主义者当然有，两袖清风的人也存在，可就人的整体而言，不外乎是两头小中间大，极好的少，极坏的也不多，剩下了大部分都是些不好不坏的。当然我就属于这一部分了，你呢？我愿意你属于极少极好的哪部分。
处处有漏洞，处处皆猫腻，一不小心你就会被算计。
理由都是冠冕堂皇、堂堂正正的，你听完后会觉得中国人个个是雷锋。
有个男主角姓俞，杂七杂八的角色演的不少，荧屏上常见或许有不少观众脸熟。
拍摄进行到后期时，有事没事的就找我，唠唠叨叨，反复的说他饰演的那个角色剧本中有缺憾，需要在某集加上两场戏，理由是“如果这样子，这个人物就出彩了，性格显得很完整！”那个耐心劲真是让你感动，你会想：这是一种多么敬业的精神？
打住，你千万别感动，你别忘记每个人这样做心里都怀有目的性。
这个演员目的性无非是两种：1、特别敬业，喜欢让自己出演塑造的人物在屏幕上出彩，留下印象和名声，最终本质还是为了将来谋利；2、有一种经济利益驱使他这样做。
开始我当然不会把他往坏的方面想，但想让我认为他“纯粹是为艺术”，我也没有那么天真。
工作忙头绪多我并不在意，因此到了这种时刻该剧质量如何大局已定，加上两场戏少上两场戏根本无关大局。
但是，他不厌其烦的反复找我絮叨毕竟引起了我的注意，回到屋里根据他说的意思，翻了翻剧本后，我对他的目的豁然明白。
我不吭声也不找他说，因为我想把这件事忽略过去挑开了大伙都没面子。
但是这家伙有些不知趣，原因跟牧和的心理是一样的，总是喜欢把别人当成傻瓜白痴。
常醉酒的酒鬼喜欢对人说自己酒量大喝不醉，真正酒量大的人一到了酒场先声明自己不会喝酒。小俞应该是喜欢说自己喝不醉的人。
那天拍摄间隙我到了现场后，他插空又跟我唠叨起来，说是无论如何加上这两场戏。
我看着他那“为了艺术”的痴情态度感到好笑，但心里又不想把事情真相说破让他难堪。
我换了种方式暗示他：这样吧，你别急，我回去抽空把剧本仔细看一看，如果你说的这两场戏不“跨集”的话，我加上，另外对你演的这个人物我还有些想法，在不“跨集”的情况下，我再多给你写上几场让你演起来过过瘾！
我为什么要说“跨集”问题？因为一跨集等于他多出了一集的戏，哪必然要多付给他一集的稿酬！
他对“艺术负责”的真正目的是在这里，打我个马虎眼到结帐的时候忽然提出来这个问题你肯定要多付给他一集的钱。
他的报酬是每集八千，也就是说你要多花八千块。
小俞也是老江湖，一听我这样子说就笑了：要不就算了吧，人物好坏也不差这两场戏。
我笑了笑说：是啊是啊，我也是这样认为。
你知我知，打个哈哈就过去，烟消云散，此时作罢。
小俞这件事过去了，演员副导演老齐哪里又玩了个新花招，幸亏发现的早些，不然的话会给工作带来被动。
起始原因是因为剧中的一个角色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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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副导演的小心眼
老齐是个老演员，也是个影视圈内的资深副导演。
他和台湾资深大导演李安关系不错，走的相当近，头些年李安来大陆拍片子，经常请他干演员副导演，主要原因是他在影视圈内人际关系比较熟悉。
很多人站在圈外看影视圈，往往会得出一个结论：影视圈内两性关系比较乱。
其实这是一个错误的假像。
影视圈只不过是天下三百六十行中的一行罢了，社会上有的毛病它都有，社会中存在的优点它也具备。人们之所以会产生这种印象，在于新闻媒体的操作。影视圈因为有社会影响的公众人物多，自然惹人注目，从新闻媒体角度上来说，有“新闻操作价值”，若不然，报刊杂志、电视台就没有必要开辟那么多娱乐栏目了。
大腕明星惹人注目感兴趣，一举一动自然都有人盯着，一有个风吹草动，呼啦啦涌上去，什么“李亚鹏钻进王菲”专车里啦，“巩莉又和张艺谋在哪个场合对了一下眼”啦……几乎是拉屎放屁记者们都能嗅出和普通人不一样的味道，寻找出不同的角度加以阐述报道，婚变、感情出轨、生活不检点等等都具备满足人们潜意识中“窥视心理”的作用，况且看到别人有毛病、出问题对很多人来说是件快乐的事，自然就会被炒得纷纷扬扬，天下皆知了。
男女关系对大人物来说是小节，对名人来说是趣闻轶事，对普通老百姓而言，那就是耍流氓生活作风不检点了。媒体操作只操作人们感兴趣的对象和话题，你一个农民搞上一百个女人媒体都很少会对你感兴趣，因为你的特有身份决定了：你很难产生轰动效果。
那么影视圈“神圣”吗？都是贞节烈女和痴情男子？肯定也不是。
只要你是人，人的特性都具备，放到那里都一样。
区别在于有的人在脏街发廊中嫖娼，有的人在五星级大酒店里玩女人。
前者警察和“扫黄办”盯的很紧，后者他们看不见。
影视圈是名利场。既然是名利场就有着竞争，有着无形的尔虞我诈。
为艺术“献身”的当然有，为利使用下作手段的人也存在，色狼们利用女人的“成名心理”钻空子诓骗到床上睡觉的、睡完了就扔掉的现象也存在……可话又说回来了，很多无产阶级革命者得了天下后进城还要换个城里女人困困觉，你何必对本来就散漫、开化些的影视圈人苛求呢？彼此彼此，只要你不触及法律把自己搞进去，随便你好了。
大腕明星参与演出别说老齐是个副导演了，即便是导演你说了也不算。
为了市场发行，这必须都是投资方来敲定，至于边缘角色和四五号一下的饰演者，导演和副导演尽可以大显身手了。落到他们身上的就是权力，这权力能决定一个演职员能否进入剧组挣钱谋生。
老齐干这个，自然接触的人最多，屋里整天男男女女进出很多，也不乏靓女帅哥。
林子大了什么人都有，用各种手段和方法想挤进剧组的也不少，自然会发生很多有趣的事。记得有一次吃饭时老齐笑着说：今天来了两位姑娘很厉害呢，吓了我一跳，人长得挺漂亮，可说出话来很猛呢！
我说是吗？
老齐说是啊，进我屋后说起来没个完，再三表示自己怎样热爱艺术什么的，热切表达进剧组愿望，临走时你猜和我说什么了？
我笑着说你那些鸟事我那里知道。
老齐说，他们俩跟我说啊：导演，你有什么要求和想法给我们打电话私下沟通，圈里的规矩咱懂咱明白，不要不好意思说！
我说“圈里什么规矩”呀？老齐大笑：去你的，装傻啊！
我也笑。
老齐是只老狐狸，表面上很憨厚可肚子里奸诈之术不少。
他是比较会钻剧组空子的人，老油条了，当然也会很注意方式方法，做的不动声色让你知道了也有理有节说不出他什么。他干副导演挣一分钱，暗地里又说服导演、制片方给自己谋了比较重要的角色又挣一分钱，这可以了吧？
非也，他肚子里小算盘还在转着，又雪藏了一个占有四集的角色留给自己用。
这个角色在三十集的剧中虽然说占的戏份不大，但作者写的相当好，栩栩如生，个性鲜明，谁出演都能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一些主要角色都要让观众感兴趣。
开始我们都没注意，因为我天天整理剧本，对戏对剧中人物背的滚瓜烂熟，当面临着要拍摄这个人物的前几天时，我发现这个角色的饰演者还没有进组。我有些纳闷，生怕因为演员不到位的原因耽误了拍摄周期，决定找老齐问一问。
我说：老齐呀，马上就要安排某个角色的拍摄计划了，这个演员是谁呀？怎么还不进组呢？
老齐打哈哈：你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绝对误不了事。
我说你倒是有底了，可我心里没底犯嘀咕，到底是谁扮演，我想知道。
老齐见我一付“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样子，不好意思再敷衍推托，神色有些不自然的说：这角色才占四集不重要嘛，我想自己兼着演了省得再到外地找演员。
我愣了：这怎么成？你本来就扮演了一个很重要的角色，怎么可以再兼任这个呢？不可以，这会穿帮的，观众一看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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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算盘落空
既然事先在私下里就打了埋伏，老齐就轻易不会放弃。
他虽然不会公开跟我顶撞叫板，但还是拐着弯想法说服我。
他说：你看你，简老师，你已经安排了这个人物的拍摄计划，时间这么紧了，现在重新换一个人来演，恐怕是来不及了。你知道目前正是电视剧拍摄黄金季节，找个好点的演员不哪么容易……
我打断他的话：老齐，你是不是说这件事耽搁了是我们的责任？
老齐道：怎么会呢？我是说……唉，我大意了，本来觉得一个只占四集的小角色，无所谓的，我当稍演了不再从外地喊演员来，起码还给剧组省一份来往车票钱和吃饭、床板费不是？我可是为剧组着想您可别误会了，简老师。
我说：我当然理解你的好心，可这个人物不管怎么说都不是可有可无的，石达开之死和他有着密切的关系，他从另外一个角度衬托了石达开的豪情，怎么可以随便演演就可以了呢？
老齐道：您就放一万个心好了，我让化妆师造造型您就知道了，再加上我的演技，保证观众看不出来！
看他千方百计的为自己狡辩，我不好太生硬，随即给了他一个台阶下：好吧，你化化妆，让化妆师再拍上一张定装照，拿来我们看看再定。
老齐说：好。
下午瞅着空闲时间，老齐让化妆师为他造了造型，拍了一张定装照。傍晚洗出来后，即拿着相片进了我的屋。
我拿出老齐正在演着的另外一个角色定装照，对比着让老齐看看。
我说：老齐我不说什么，你自己对比看一看，别的且不说，就你这鹰钩鼻子和三角眼，观众会认不出来吗？你自己比比看，你说你信吗？
老齐看了看，自己也觉得说不过去了，不好意思的对我笑了笑：我，说真的简老师，我是太喜欢这个角色了，舍不得让别人来演，自己就耍了个小心眼，呵呵。
倒是说出了自己心里话，这倒可以谅解了。
我说：你是老演员副导演了，老齐，这种玩笑能开吗？片子拍的好不好且不说，可这种太明显的大漏洞不能出！没别的，明天安排一下别人管你这一摊子，你马上去A市给我选个演员来，出演这个角色。
老齐此时当然不好再说别的什么了，只能应允。
通过这件事，我们意识到老齐的弱点：不够负责任。
他是一个老江湖，当然在拍摄中不会给你误事，但不足之处很明显：糊弄。
这让我们在某些方面对他失去了信任，因此他外出寻找角色时，我让他留下了他预先选定的晚清“顾命八大臣”的定装照，进行审定。
就我们的理解而言，有几个大臣是不太合适的。这种不合适并非仅仅是形象问题，重要的是价格比较高也没有必要这样子折腾。
有些方面我们懂：剧组内是讲究人情的，也就是说，很多演员是人情演员。
试图进入影视圈闯荡的人都知道：巴结导演你不如巴结副导演。因为导演主要是为了敲定主要演员，相对次些的角色关键在于副导演。初涉影视圈你不可能上来就出演重要角色，必须从小角色一步步做起。
但这一倒关的真正把关人是副导演。
阎王爷好见小鬼难求，大机关的传达室老头你千万不可以轻视，否则的话你想进去办事很可能连大门都进不了。记得那年国务院召开机关生活会，有些人对朱鎔基某些工作方面的急躁和“粗暴”提出了意见和看法。朱鎔基说：我知道我有时候是有这个毛病和缺点，但你们想想看：工作中人家一个副省长进了国务院大门，我们有的工作人员连个座位都不肯让，连杯茶水都不肯倒，让人家站着汇报工作，这合适吗？我不懂有些事情为什么非要我发了火才能办！
这是题外话吗？不是。
中国人差不多个个都是权力迷，手里但凡是有一点能够制约住别人的权力，都要想法发挥到极致。说穿了其实这是一种潜意识中的自卑心理在作怪：生怕人家看不起。
自信的人不需要这样子做。
狗见到生人进主子的家狂吠并不仅仅是在为主子尽义务，也是为了把在主子那里受到的屈辱通过这种方式表达、宣泄出来，找到自尊和心理平衡。
副导演这职务是个很累的职务，同时也是个“很坏”的职务。
我想：很多有才华者，不少人都被他们这一伙扼杀在摇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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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王龙、周竑过生日
那天因为牵涉到爆炸担心不安全，去了现场看一看。
回来时王龙的戏拍完了，跟着车一块回驻地休息。车行中他接了一个电话，唠唠叨叨的说了半天没个完。我们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王龙说：生了，老婆给生了个儿子。
我当时说：好啊，生了个儿子是好事，祝贺祝贺！
忽然意识到不对劲：王龙今年快六十了，老婆能比他小多少呢？莫非五十多的女人还能生孩子？
下意识中问了句话：你老婆多大了，还能跟你生儿子？
王龙看看我：操，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
我说我真的不知道。王龙道：就你这反应速度还写剧本呀？你嫂子今年二十六。
得，我豁然：这家伙原来是离婚后再娶。
我说王龙我太佩服你了，这把年龄了功能还是那么强，家里放着个如花似玉“饭量大”小娘子，外面还三天两头的打打“猎”，牛啊！
王龙瞪瞪眼，不屑地看看我：靠，天生神力，没治！
我笑着说：你老小子也先别吹，不定哪一天突然间断“电”了，哏屁着凉你瞅着“饭菜”动不了“筷子”看你怎么办，总不成给小嫂子当“传达”。
王龙道：奶奶的，一天是一天，谁能知道以后的事？没准你小嫂子是贞节烈女也没法说。
我说嗯，如果需要上《二十四烈女传》你跟我打招呼，我来帮你撰撰稿。
回到驻地后，王龙找我们谈：老婆嘱咐过他一句话：别让他忘了过生日。
作为剧组首席大主演，不管从人情方面还是工作需要上，我们都乐意帮他操作一下这件事，大伙相互之间多了些人情味，自然凝聚力会强些，对工作的推进也有好处。
碰巧周竑和王龙生日差一天，为了将就王龙，他们二人决定一起过，只是要求第二天晚上不要安排夜戏拍摄，借此大家庆贺放松一下。
这俩这方面也够爽：不要剧组掏一分钱，这比开销两个人均摊自掏，请剧组所有人员喝酒吃饭，请剧务部门出面协调酒店。
其实化妆和服装部门的女士们早就暗中准备为他们俩过生日了。
他们和王龙、周竑合作过多部戏，可以说是老朋友，对他们的生日和各种情况都比较了解，一直等着这一天修理一下这二位，好好的宰他们一顿。
化妆部门的说：我们负责给你们顶大蛋糕。
服装部门讲：我们要专门给你们俩做一套祝寿用的服装，到时候你们必须要穿上，尊重我们对你们的一番心意。
这种人情那里好回绝？王龙和周竑连连点头应允，表示感谢。
生日这天我们专门让场记、副导演和制片部门少安排了几场戏，并且取消夜戏。
肖庆他们也没闲着，除了酒店安排的标准外，他们又按照大伙当天的餐费标准用那部分钱添了几道好菜，跟酒店老板打好招呼，送进酒店大厅，加到每一个酒桌上。
主持人选的是牧和，因为这家伙嘴皮子好使且有组织能力，而且虚荣心强喜欢出风头，干起这种事来他比谁都积极得来顺手。
化妆、服装部门的女士们说：不行，今天我们要和你一块住持节目，你要听我们的安排。
牧和说行行行，他知道这帮“娘们”能折腾。
饭菜上好酒杯倒满，大伙就等着一声令下开饮吃蛋糕。
化妆师和服装师把王龙和周竑拉进了旁边的房间，说是要给他们俩化化妆，换上做寿专门做的新衣服。因为担心他们俩不服从命令听指挥，化妆师进屋前喊了几句话：武戏组的来几个小伙子，监督两位寿星，如果他们不听命令，你们就强迫他们俩执行！
这帮小子们本来就喜欢凑热闹，哪里会放弃这种机会，发一声喊站起来几个精装小伙，呼啦啦涌进了给王龙、周竑临时化妆的房间。
大伙都知道会有些“节目看”，隐隐约约也听到了“化妆间”内王龙和周竑的抗议声。
果不然，片刻之后牧和笑着走出房间，拿着话筒喊大家安静一下。
他庄重的说：诸位，今天是王龙、周竑两位同志的生日，剧组领导专门安排出时间大家相聚这里为他们庆贺！首先，为他们俩的大方、被我们宰了一刀鼓掌！
大家鼓掌，笑。
牧和道：下面，请生日当事人，二位寿星出场！
掌声里，王龙和周竑分别被几个武戏演员“押解”出来，站到了主席台上。
大伙一看哪模样，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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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王龙对我来一小招
说起来也没什么，但是王龙和周竑的打扮，显然是化妆组、服装组这帮女士蓄谋已久的。
好在是晚清戏，头饰服装之类都现成化妆师、服装师造型能力都不用怀疑，二人各自扎着两条大辫子，红唇粉腮，上身都光着，但肚子上都带着个儿童穿的红兜兜，上面都写着一个大大的黄字——“寿”。
几个人把他们俩连推带搡推到大蛋糕前，牧和笑着讲话了：下面请两位寿星代表王龙讲话，大家鼓掌欢迎！
掌声、哄笑中王龙接过了话筒，上气不接下气。
他说：奶奶的，瞧我这模样是寿星吗，简直是无锡大阿福！愣逼着把我上衣给脱光了！
他扭过脸看看化妆组、服装组女士们：妹妹们谢谢你们手下留情啊，没把我裤子一块脱了，不过你们要是高兴想看光景的话，我现在连裤子裤头都给你们脱了算了，你们想看吗？不过你们这帮东西什么没见过？我这身上的也不希罕！
大伙乐不可支，笑得前仰后合。
牧和接过话筒又说了起来：请王龙、周竑吹灭蜡烛，切蛋糕！
招数差不多都一样，笑声中蜡烛吹灭，牧和操刀切割蛋糕。蛋糕切完后牧和又讲：最后一项，由化妆师、服装师，为王龙、周竑献蛋糕！
化妆师、服装师没人拿起一块大蛋糕捧在手里，笑吟吟的回过身望着王龙和周竑。
化妆师说：二位哥哥严肃点，立正，稍息！
王龙故作端庄，周竑顿时一脸肃严。
化妆师、服装师道：小妹给二位哥哥贺寿了！
举起蛋糕就往他们手里送。王龙和周竑急忙躬身：谢谢妹妹！
就在此时，化妆师、服装师手一翻，两块大蛋糕结结实实的扣到了王龙和周竑的脸上。
王龙和周竑猝不及防，大叫一声捂着脸即向厕所方向跑去。几个人哈哈笑着急忙跑上前去，扶着他们俩进了洗手间——当然是去洗脸的。
大家笑翻了。
这场酒喝得很痛快。
人们在无功利状态下，心情都畅快、放松，此时此刻相互之间平常中所产生的矛盾、芥蒂，在捧杯中，哥哥弟弟的拍肩膀中，都烟消云散了。
剧组最终还是作出了表示：包下了一个歌舞厅，让大家喝完酒吃完饭后去唱歌跳舞，一直折腾到了夜晚十一点多。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我暗示牧和道：明天一大早还要干活呢！
牧和会意，宣布解散休息，大家带着未尽的余兴散去。
第二天章乘机到达×市，我带车接她回拍摄基地时的路上，她担忧的告诉我：韩滔那个组进展很不顺利，看样子预期计划内是完不成了。
我问章是何原因，章说韩滔道人员组织方面有难度，再是想在艺术质量上下下功夫。
那边情况我一无所知，不便插言，而且我和韩滔目前各自分管一摊子尽自己的本分就是，我也向来懒得对别人说三道四言长短。
章返回基地也是有原因的：歌词作者要前来商谈词意和报酬问题，一旦敲定后即签订合同。
词作者明启算是这方面大腕，夫人又是国内赫赫有影响的作曲家，而其岳父当年更是中国有成就的作曲家，所作歌曲风靡华夏。
章让我与她一起和明启谈，应该说沟通的相当顺利。
明启不愧为名歌词作家，看完剧本谈感受时一针见血，把握很准。相见交谈后甚感到投契，而其练达、乖巧的为人处事方式更是让人喜欢。
章玩笑说：你不愧是“老油条”呢！
明启笑：懂事是“油滑”吗，章总？
第二天双方就签订了合同，明启带着预付定金即离开了基地。
他很忙：金庸的某部武侠小说改编的片子也等着他商谈作词的事。
没想到的是，王龙这家伙给我背后来了个小动作，让我真的生气了。
起因在于拍摄工作计划安排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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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统筹小插曲
现今剧组有个角色很不惹人注意，其实非常重要——那就是统筹。
说白了统筹就是拍摄计划安排，类似于铁路部门的“调度”角色。
统筹必须对剧本、场景及各部门工作进展情况烂熟，了如指掌，否则就你无法安排工作计划。
我们剧组的统筹是个女孩，王导从国外带来的，虽然年龄不大但很有经验，干得很不错。但正是因为不错，自然就被韩滔带到了北方组，我们这里的空白由我来填补。
这倒不是我故意逞能，就我本意来说巴不得什么事都不干拿钱才好呢，况且兼任这件事又不多给我长工资。原因在于每个剧组都是这样，越是拍摄接近收尾统筹工作越难干，因为此时大部分剩下来的都是散乱的零星戏，场景非常不集中，经常是这里拍点匆忙收摊再更换另外一个场地拍，经常是一天要换好几个场景。活干起来累而且还不出活。因为我太熟悉剧本况且章和鲁佳授予了我调整把关的权利，这样子我来调整场景安排工作计划在当时状态下最为适合。因为对王导的拍摄能力我很了解，我把最后十五天的拍摄计划全部造了出来，订成一本，复印后分发各部门。我告诉王导：这是我排列的拍摄计划，可以说按正常拍摄规律一点都不紧张，完全可以正常完成，但是，是否完全合理没法说，具体操作我不管了，王导你和场记协商调整好了，只要半个月之内完成，你们随意调整安排。
王导说：这样子最好，简老师，反倒给我们留下了机动余地，放心好了，按期完成没问题。
表面上一切都在有序进行，但三四天后章意外的找我谈话。
她开始并不那么直接，而是说得很客气：简大哥，有不少人对你的计划安排有看法呢？
我心下一咯噔：“不少人”是个什么概念？到底有多少呢？
章说：反正呢，有人觉得你的计划安排很不合理不科学。
这方面我是有经验的，随口来了一句章就发愣：没多少人吧，是王龙跟你说的，对不对？
章一愣：你怎么知道是他呢？
我说：因为在我的计划安排中，他差不多是最后才拍完放人，最可能有看法的人会是他。
剧组中的演员们可以说没有一个不想提前拍完拿钱走人的，因为价格谈好合同签订后，不管你在剧组拍摄多长时间，规定期限内你都是这么多的收入。早干完是这些钱，干到底也是这些钱，如果你早晚成了自己的角色和任务，你就可以腾出时间再接下另外一部片子，在年内多挣一笔钱。他们的这种心理我非常清楚明白，所以说如果你的计划安排对他不利，他就会打出各种理由来对你进行非议。
王龙并不是故意要作我的小文章，不过是出于己身利益、小算盘所采取的一个小计谋罢了。
但客观上必然会伤害我。
我告诉章：从现在开始关于生产安排方面你谁的话都不要听。
章说：为什么？
我说简单的很，只要按这个计划执行，规定期内保证能完成拍摄计划，难道不是吗？
章想想，点了点头：倒也是。
我加了一句话：目前剧组中，没有一个人比我再了解这部戏了，也不可能再有人比我计划上做的更合理更好。
章说：那就这么着了，按你的执行。
当天晚上，我房间内的
我明白他要和我说什么但只能装傻，问他一句：你找我有什么事？
王龙道：老简，拍摄计划就这样定了吗？
我说是，已经按计划拍了三天了，不可以再变。
王龙道：哦，这样子，这么说有关我的戏的部分，也只能这样子了，不能动？
我说对，不能动。
王龙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没有一点协商余地吗？
我说没有，王龙接着追问了一句：为什么，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我说可以，王龙，你是剧组最大的主演最大的明星，扮演的是最重要的角色，拿的是最高的稿酬和待遇，我们按照现在拍摄计划完成后，已经比合同期提前了半个月，你还想怎样？在规定的合同期内，你的行期只能服从于剧组整体计划安排，不可能让拍摄生产计划围着你个人转，对不起老兄，我想你应该能理解这种安排。
王龙叹了口气，似乎是有些无奈地：那就这样子吧！
我心想：不这样子也得这样子，这由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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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结束前再调整一场戏
韩涛A组来了电话，规定期限内肯定是完不成了，估计需要拖延一个星期左右。
偌大剧组拖上一天就不少钱，章有些沉不住气了，决定亲自飞过去看看。
剧组前期拍摄临近收尾，这种时候什么是非对错都不能说了，因为首要大局就是圆满完成片子，所以，再说什么都毫无意义了。
此时，鲁佳突然给我来了个电话，说他再三考虑后，觉得结尾哪场戏必须要再重新调整一下，为了审片时的“政治需要”对剧中主要大人物作出评价。说实话，就我本意来说，非常讨厌这种评价，因为任何作品中的人物都是很难用一句两句话来概括、做出是非评判的，况且读者和观众每个人的解读角度不同，自然而然的会作出自己理解和看法。对于历史上起过巨大历史作用的大人物，岂是几句话就能定义得了的？
然而，这种评判必须作出，鲁佳说这是给把关部门的人看的。
这需要你去推测审查者的心理，不然的话，很可能因为这一点导致你将来完成片作出重大修改或者说被枪毙掉难以发行，这对投资商来说，那是要命的一件事。
鲁佳此时是领导，那是必须要听的。
生活中你必须适应各种角色。无所事事时，朋友就是朋友，但是，当你受朋友之约做事情而且拿到报酬后，千万不要忘记此时你已经变成了打工者。如果你不及时转变角色和身份，在未来在工作中，你很可能觉得委屈、处处受制肘以至于最终伤害友谊，导致朋友和你自己都不快活。实际上生活中，很多人之所以在与朋友的合作中不成功，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把友谊和感情带进了事业中。
这应该是一忌。
写吧……当自己感觉到应该怎样去写时，夜已经深了。
苦思很久无良策，郁闷中我推开窗子望去，偶然间发现了一个现象，也许仅仅是巧合：斜对面宿舍窗户的灯光好像是约好了似的，在按着顺序在熄灭。我知道是劳碌了一天的演职员们要休息了，一个个的窗户在变黑，基地内变得死一般沉寂。
我眼前忽然想起了基地外的那个著名庄园，想起庄园那一扇扇大门。
戏有了，但是否能在鲁佳和章哪里通过呢？不管，先落笔写出来：秋风潇洒，遍地落叶在风中滚动着。随着剧烈地咳嗽声，一双枯老的双手捧起了枯叶。手指缝在分开，枯叶从其手中滑落，飘曳着。主人公站起身来，仰望苍穹，脸上肌肉抽搐着，双臂一分，落叶随风散开，纷纷扬扬落地。他已经老了，白发鹤颜。喘息声中，他迟缓的转过身去，轻声咳嗽着向大门内走去。步履是沉重的，身影佝偻，随着他的离去，镜头跟进，一扇扇大门在关闭……哐当，哐当……带着混响的大门在合上，而当最后一扇大门关闭后，大门内又是一阵痛苦的、似乎是喘不上来的咳嗽声。渐渐地，咳嗽声越来越小，嘎然而止。我手指敲动着键盘：画面，黑底，字幕叠出：大清××年，××病逝于故里，终年××岁……
然而我有发现了一个问题：这还不是评价，只能说是一种象征和意蕴。
也就是说，在此之前应该怎样铺垫一场戏呢？
这场戏必须具体评价：为了避免朝廷中的猜忌和不信任，剧中主要人物主动上本，请求朝廷释兵权，解散自己所掌握的军队，并毒杀了自己的铁杆兄弟、但对朝廷不信任不好掌控的一员骁将。然而，当痛苦的他站在江边眺望着涌动的江水、风中飘曳着的大旗时，他浴血奋战、九死一生、反对解散军队的弟弟与他发生了一场争执与冲突……风中，旗帜在飘荡着，弟弟愤然望着他，涨红着脸怒斥道：大哥，你是古往今来第一会做人的人，你太会做人了，你做人做的连坏人都说你好了！可你忘记了一点，大哥，你做的再好再周全，你也不过是大清朝最好的送葬官！
风卷过，旗杆在风中折断，我想：这既是作为人物命运的暗示，也可称之为大清朝的征兆。
好吗？我不知道。因为我所感觉的好坏都不重要，好与坏此时取决于鲁佳的评判与选择。
传真发给鲁佳后不久，鲁佳就给我来了电话：可以，就这样子吧！
总算是嘘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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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大“分赃”
按照现今惯例，投资人对剧组演职员稿酬的发放方式一般分三步。
大腕明星是特例。他们在剧组没有正式开拍前，只要合同一签订，必须付给他们一笔订金，具体额度双方可以商谈。
至于其他演职员，常规是开拍后半个月首付百分之三十稿酬。
这是多少年受坑骗后，大家总结出来的经验：不拿订金不做事。
常规来说好像都是演职员“坑”老板，其实坑演职员的老板也不少：往往在开拍后忽然出现了资金不到位的情况，从而导致该剧流产，结果是演职员白忙活了一两个月毫无所得。慢慢的大家也都总结摸索出了经验：不拿订金不做事，逐渐形成了一种潜规则。
这一点我们剧组的优势演职员们无不赞赏，任何阶段都不会缺大家一分钱，严格按照合同规定发放，无需担心。
原因在于章的公司经济效益非常好，每年的纯利润都在五六个亿左右，拿出一两千万做部片子可以说是举手之劳。
当韩涛他们还在北方忙活“皇帝”“大臣”们时，我们这边已经平静的结束了拍摄。
章来了电话：北方剧组是无法赶回基地结帐解散了，只能就地收摊放人。
派上一个出纳带上大额汇单奔赴北方，我们这边即开始处理结尾工作，结帐逐步放人。
那三天光签单子就签得我手指疼，眼睛里直冒绿光：每天一百多万的现今哗哗的从我和许慎的签字笔下流出，我得眼睛岂能不绿？当时真想买上几斤蒙汗药偷偷放到饭菜里，然后一卷现金走人。可想想牢房里哪感觉，这才好不容易打消了念头。
三天走了现金四百万，不是我的心里也疼。
这天晚上许慎来到我房间，聊起来这部戏的风风雨雨，感慨甚多。
他说：老简，说实话，合作了这么久，我倒是了解你了，到北京吧，到北京闯去，你肯定成！
我说算了吧，都往五十上数的人了，何必呢，犯不着。
许慎道：我说的是真的，老简，你应该成，我觉得你能力闯开北京不是问题，来吧，我公司给你做底，没你工资吃住行小钱花花给你个落脚地方没问题！你这人心态不错处理起事情来比较公正，我心里有数。
我说我倒不会因为我是投资方的人就不管对错都站在投资方立场上说话，我的观点是任何事都要努力做到就事论事。
许慎点头：是啊，我发现你这一点了，有我给你北京接着、垫着底，你放心，一准饿不着你有饭吃。
我说我想想再说吧，先谢谢你的好意，毕竟我是有单位的人，什么事都要实现协调好才是，我非自由身。
记得停机仪式那天我喝了一半酒就离开了宴会厅。
这是我个人的一个习惯：参加几十个剧组了，从来不在停机仪式上合影留念。
我忍受不了分别时的那种喧嚣与欢声笑语。
上百人集体一起沐风沥雨生活了三四个月，尔虞我诈，矛盾冲突，都在分别时的碰杯声中消失了。人和人之间怎能会没有感情呢！
我回避合影是忍不住在回避一种分离时的怅惘和潸然。
明天都要走了，各奔前程，该留住的会留驻你心中，不想留住的随着分别烟飞灰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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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又见韩涛
三个多月的劳累、疲惫，是我剧组解散返家后半个月时间什么事都没做，实在是太劳顿了。
中间同在一个城市的演员秦给我打电话，说是要约我和章吃饭。
我说好，正好我也打算请请她，这顿饭你不要管，我买单好了。
秦不愿意，我说就这样子吧，不然的话我不参加了。
约定日子酒店包间见面后，章问了我三次：你没喊韩涛来吗？你怎么不连他一块请？
头两遍问我我打哈哈，问到第三遍的时候，我忍不住了。
我说：你呀你，我不想说这个话题谈这个原因你非要问，非逼着我说心里话，那我干脆告诉你好了——我不喜欢他这个人，这回行了吧？
章开始有些愕然，继而笑了：没看出你们俩有什么矛盾呀？
我说：我也没说我们俩有矛盾，不是吗？我说的是“我不喜欢他这个人”。
章说：既然你已经说了，那就说说你不喜欢他的理由，好吗？我不会传话的。
我说没什么啊，我只是不喜欢他外表装得大义凛然，但实际上很会对上司说好听的话。虽然说人人都喜欢听好话，但不能昏头心里要有数。
章警惕地看看我，笑了笑：你好像是说给我听的吧？
我说不是啊，戏的前期工作已经结束，我的使命已经完成，我有必要再说你什么吗？
章说：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对我有些看法呢！
我摇头：今天请你来坐坐，就是专门表示对你的谢意的，谢谢你又给我提供了一次做事的机会。
我端起了酒杯：章总，任何时候你需要我做我能做到的事，没二话！
数日后在单位忽然接到了许慎电话，问我为什么不到北京参与后期制作。
我说没必要吧，我该做的事已经完成了！
许慎说：你丫装什么孙子呀？他娘的这剧本修修改改差不多快要拍完的时候才定稿，除了你谁知道的那么清楚啊，你不参与剪辑的时候还不全乱套了！这事到底怎么搞的？我和章总说了好几次，务必让你进京参与后期制作，怎么，没和你说吗？
我有些愕然：没有啊！
许慎说：妈的，我知道又是谁背后小动作了！你等电话！
下午接到了章的电话，她说：许慎的意思让你来北京，不然的话恐怕剪辑方面会乱套，你来吧！
和单位领导说明了原因后，我当天晚上即乘火车赶赴北京。
章和鲁佳外出办事了，是许慎派车把我接到酒店房间的。许慎见了面就对我嘟噜：搞什么搞啊？什么事都乱搞，怎么能不让你来呢！
我说其实真的没必要，我给你们整理一个“剪辑剧本”供参照不就完了？这样做几天的事，我电子邮件发给你们就行啊！
许慎说：我还有别的事找你呐，你把你说的“剪辑本”整理完，帮我做个本子好了，南方一个在国外的老板约我做的，你和另外两个人一起做，你执笔，行吗？
我说行啊，那我先抓紧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吧！
傍晚接到方导从台北打来电话，知道我到了北京后告诉我章已经和他联系了，后天他将乘机到达。聊了几句后忽然带着哭音对我说：老简啊，我难受死了，我儿子死了！
我一听大惊，忽然想到他是单身没结婚呀，莫非这老小子有私生子，遂问他：是吗？你儿子多大了？
方导说：我是说我狗儿子呀，我拿他当儿子，陪了我七八年了。
我心想：靠，这老小子！
章和鲁佳回到酒店后，我发现韩涛也跟着来了，遂问他来干什么，韩涛说来参与剪辑工作，来把关。我心里犯嘀咕：他哪七八十年代的思维方式怎么把关呢？
但这种事是和我无关的，自然是不会问了。可晚饭后他却又跑到我房间内，嘟噜着骂起了许慎，说许慎整本一个影视骗子！
我忽然偶兴陡起，脱口问了他一句：老兄，你背地里没说我坏话吧？
韩涛愣愣：没啊，我说你干吗？你这话问的。
我说：我随便问问嘛！我印象中咱一个屋子里住了将近三个月，好像你嘴里没说过一个人好话，所以我怀疑你这家伙背地里也没有少说我！
韩涛脸上有些不得劲：哪能啊，我是哪种人吗？
我笑着说：你这话别问我，你是那种人我哪里清楚，你自己最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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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方导给我下跪磕头
这晚上韩涛住在我屋里，唠唠叨叨的和我说了很多。
他说起了后期制作的想法和要求，重点从各个方面论证了该剧发行方面的事。我渐渐听明白了，他是在表达“发行上根本就不是一件多难的事”，片子只要质量高做的好，难道还愁有人买吗？
我说你老兄是不是认为你也能发行卖片子呢？你是这样想的吗？
韩涛说：手里有了东西你不会卖吗？
我说我不会我也卖不了，因为我手中没有发行渠道。
韩涛说：谁开始做片子手里就有现成的发行渠道，不都是通过发行慢慢打开的吗？发行过程中渠道自然而然就疏通了。
我能说什么呢？我只能说从理论上来讲，你说的也是对的。
但本能让我产生了一种不好的想法：是不是要炒许慎呢？因为许慎分管这部片子的发行。
这个念头夜里一直在我脑中萦绕着，我决定再和章谈一次。
第二天我寻找了一个机会来到章的屋里，说要和她说件事。
我问章：你是不是不喜欢许慎，想换掉他？
章说没有呀，你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我说我只是随便问问，感觉你们之间好像是有些冷漠相互不信任。别的我不想说了，我只是再次提醒你我过去说的话：不管你喜欢不喜欢许慎，我希望你们能把这部片子完整做到底，包括发行。我希望你不要拿着这第一部片子来做试验，企图第一部就能打开销售渠道。
章沉默了一下说：知道了。
我感受到了她对我的话的淡漠与不在意。
我当然也不会在意，因为我表达完我的观点、想法就可以了，决定权和我没关系。
方导的到来使剪辑工作马上开始。
现在的他对待我像是亲兄弟了。这老兄的性情是疾恶如仇很直爽，喜恶脸上藏不住。
他是一个食肉动物，但是却不吃猪肉，当天晚上我即约他在酒店附近的“大羊坊火锅店”涮了一把羊肉，吃的他高兴的嗷嗷叫，弄得好几个顾客认出了他跑过来要求合影签名。
那晚上啤酒喝得好多，离开酒店时我们俩都有些摇摇晃晃了。
出了酒店大门后他忽然拉住我让我先别走，然后瞪着大眼睛上下打量着我。
我说你看嘛，我又不是漂亮小妞值当你这样看啊！
方导说：老简，我问你啊，你这身西服穿了有十年了吧？
我想了想说：有，好像是十一年多！
方导说：操，我眼神行吧，一看就是老共西装的样式，我求你个事好不好？
我发愣：什么呀？
方导双拳抱起冲我拱手：我求求你明天上街买套新西服换上好不好？你真心疼钱的话我掏钱给你买了行不行？我给你跪下磕头，老简，求求你别再穿这身西装了！
这家伙说着真的单腿跪地给我磕头，我急忙抱起他放声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
门口的保安瞪眼看着我们俩，真以为我们是一对疯子是醉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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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无可奈何花落去
整理“剪辑本”过程中加进了一件事，某国华侨协会副主席国内公司代表要求我们给他出个故事提纲看看，目的是了解一下我们的思路，以便认定。
许慎跟我说：插空搞搞吧，人家催着要。
我说行，就在工作过程中不时的琢磨一下这件事，落实到文字上。
这件事当然没有必要瞒着章、鲁佳和韩涛。
然而，当我完成“剪辑本”的当天晚上，许慎忽然告诉我说让我搬家，调整到别的房间住，房间费用你别管，我来出。我不解，问他原因。许慎说：有人说你借着做“剪辑本”空档，干私活作别的事，章总他们公司工作人员说那个房间费用不给你出了，既然是你加楔子做别的事。
我当时真的不高兴了。后期制作拉我来做事，我是义务帮忙不收取一分钱费用的，何至于如此？不过是每天一百元开销的房间！
但事已至此也没必要多说，搞清什么是非曲直了，但心里全是窝着一股火气没法出。
好在某明星陶××来京参与我们新片子的事，晚上狠狠宰了他六千元的一顿日本料理，吃的这家伙直咬牙，说他半集的稿酬全塞到我们肚子里变成了大粪。
数日后的早上醒来，忽然得知韩涛、方导他们离开北京，带着编辑机和资料素材带返回了章总公司所在地，说是为了节省后期制作费用。
然而，许慎并没有跟往。我意识到他可能是被炒掉了。
晚饭时我向许慎提出了这个疑问，许慎淡然笑之：也许是他们找到了新的发行人或者是发行渠道了吧？所以可以不用我了。但有一点他们做的不好，不用我直接和我说一声是不是？何必用这种方式来迫使我主动开口放弃呢？这种小伎俩没意思。
我也知道：这部片子从此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随着新工作的开始，渐渐地在我脑海中淡出。
因为韩涛知道我在和许慎作本子，因此还经常不时的打电话问问：怎么样啊，北京事干得顺利吗？
我的回答向来是“干得不好”或者说“估计干不成”之类的话。
我这样说是有道理的：因为我明白韩涛喜欢听到我“干得不好”的消息，这样子会给他带来精神上的快乐和心理上的满足，能让他快乐的事，我为什么不做呢！
果不然，每次韩涛听到我说我的情况“不好”时，总会发出爽朗的笑声，那意思是在说：这都在我的预料中！
中国传统中有个习惯，按老百姓的通俗说法叫做“望人穷”，就是说希望别人不好。
很多国人都有这种心理：你比他混的好了他嫉恨你、仇视你、想尽一切办法贬低你，恨不得你明天就不名一文倒尽霉；可你混的不如他了时，他就会瞧不起你、蔑视你，把你当成狗屎脚下踩。总而言之一句话：你好了坏了都不行。
我是懂得这种人心理的，所以一般来说都会给予对方充分地满足。
大约一年后，我去南方某城市时偶然路过音像店，在里边发现了我们拍摄制作的这部片子的VCD。好歹有自己心血在内，买了一套看了看。让我惊讶的是：片子中的人物都改了名字，张三叫阿猫，李四叫阿狗，看起来真是有些不伦不类。
创作、制作人员名单封面上除了编剧之外只有这样几个人：出品人——章，鲁佳；总导演——韩涛；导演——王方；封面上许慎的名字也没有。但看片子时许慎出现的字样是“执行制片人”……嗯，不错，片尾字幕中总算发现了我名字：文学编辑——老简。
这部片子只是在音像市场上出现过，从来没有在
但是，据说没有赔一分钱。
内中原因我就不知道了，传说中的版本我自然不便透露。
但我个人相信尽管没有卖出去，应该是赔不了钱——因为我相信章的能力，赔钱这个跟头她是决不会栽的，她有这本事！
但章重归老本行，再没听说她参与过影视剧制作投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