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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
这房子在网上登出的价格是1800元/月,我和小毕憋足了劲儿和小林软磨硬泡了半个多钟头,愣是把租金砍到了1700元/月,但条件是,我们得一次性付清半年的房租。中介费只给了两百,如果按照市价来计算,一般中介费都是一个月房租的一半,但我们借口小林在网上发布的租房信息并没有标明是中介,而且他之前也一再强调只是替朋友看管房子,那么中介费我们也不该按照市价计算,意思一下便可。小林一开始还在犹豫,但经不住我和小毕不停的轮番轰炸,终于败下阵来。
基本敲定后,慎重起见,小毕要求小林出示房东的身份证复印件及委托书等相关资料,核对无误后,当场和小林签下合约。一手交钱,一手交钥匙,房子的事终于搞定!
算上押金、半年租金及中介费,一共是一万两千四,我和小毕平摊。抄好水表和电表,约定好第一个月的水电费由对方来付,之后的由我们自己付。合约等重要的资料都放在小毕那里,从这两天的接触来看,我认为小毕比我更细心,放他那儿比放我这个马大哈手里保险多了。
拿到钥匙那一刻,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在这座陌生的城市,终于有了安身之处。尽管只是暂时的,我已很满足。
房子的事搞定之后,快递公司的电话巧之又巧的打进来,我和小毕的行李都到了。于是,又匆匆忙忙的跑到车站,租了一辆小货车,把我们俩的行李拉了回来。
回来的时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我蹲在摇摇晃晃的货车顶棚下,头被晃的七荤八素。我不识路,所以自告奋勇的到货车后面,而让小毕坐到了司机旁边指路。佝偻着腰扶着行李箱,黑洞洞的车厢中弥漫着潮湿的汽油味,熏的我一阵阵的反胃。一路摇晃,终于到了巷子口。货车的帆布帘掀开的那一刻,我一下子就窜了出去,扶着电线杆呕出几口酸水。
司机帮我们把行李卸到巷子口,结了帐就走了。离住处还有一段路,我和小毕轮番看着行李,一趟趟的把行李搬到四楼。绵绵的细雨伴着微风吹在身上,又湿又冷,即便如此,我还是出了一身大汗。最后一趟,和小毕前后一起上去的。我抱着一箱子书,咬着牙坚持到二楼就再不肯走了,一屁股坐在书箱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多希望有人能帮我一把呀!无力的抬头看看楼上的小毕,见他抱着硕大的电脑显示器,胳膊里还夹着键盘吭哧吭哧的费力爬楼,样子比我还狼狈。算了,比我也强不到哪儿去,也是自顾不暇,还是靠自己吧。歇了一会,终于连拖带拽的把我那箱子书弄进了门,最后那一下竟是用脚踢进来的,书箱上印上一个大大的黑鞋印儿。我特后悔当初带那么多书过来,除了那几本专业病理书,内外妇儿那四本书,鬼知道我这懒人猴年马月能舍得动手翻一页?
搬完最后一趟,我瘫坐在饭厅的椅子上,一动也不想动。歪着头再次打量这个暂时属于自己的地方,越看越喜欢。看着看着,开始盘算起住哪个房间好。
第一眼相中的,自然是客厅尽头带大阳台的那一间,视野开阔,光线也好,还有落地窗帘,很有小资情调。但房间里没有衣柜,我的东西太多了,根本没法放。而且,我从小到大就是怕冷的主,南方的冬天连取暖设施都没有,守着那么多四处漏风的窗子,冬天要怎么熬?不好不好,不能要这一间。
那么,就是客厅旁边的那间主卧咯。衣柜、小阳台、床,还有一个小梳妆台,房间也是最大的一个,光线也不错,看起来很不错呦!等等,等等,好像缺了点什么。少了什么呢?对了,那间房没有空调!这么热的天,没空调可怎么活?我怕冷,却更怕热,尤其是湿热,那种桑拿房般的闷热加潮热,足以让人抓狂!这个绝不行!
那就只剩下那间儿童房了,东南的朝向,阳光只有接近中午的时候才能从一扇小窗中透进来。但好在有个大大的椭圆形衣柜,上下都可以储物。一张单人床,墙上镶嵌着一个简易的木质书架,还有一张电脑桌。空间小是小了些,但利用的很好,最主要的是,有空调!
综合考虑之下,只有儿童房最适合我了。嗨,管它呢,只要住的舒服就行!
我问小毕选哪间,小毕笑了笑,指了指特小资的那间。我挑了挑眉毛,没想到小毕骨子里还挺小资,真没看出来,我本以为他会选主卧呢。
我问小毕为什么不选主卧,小毕说,我怕热,那屋没空调。我特二儿的问了一句,你们南方人也怕热?
“谁规定南方人就得不怕热了?”
“哦,也是。”
“再说,我也不算南方人吧。”
“安徽不算南方?那算北方?有没有搞错!”
“中原地区,算是南北分界吧。”
“那山东算南方还是北方?”
“北方!”
“被你绕糊涂了,我晕会去~~”
“。。。。。。”
(155)
收拾好一切之后,第二天去人事科报到。去了才知道,我和小毕是第一批报到的,大多数新职工还没来。交了一堆资料,又领了一些单据,去后勤领了件崭新的白大衣,接着就去主任那里报到。
主任只一句话就把我打发了,却让我心里乐开了花,“先安顿好自己,不用急着来上班。”这简直就是一句圣旨,我小心翼翼的顶着它,心里高呼万岁!
办好了饭卡和一些零七八碎的手续后,心情大好。回来的路上,拐到路边的小超市买了些零零碎碎的生活用品,然后拎着大包小包回到住处。
房子虽然看起来清爽,但房间里却有很多灰尘。我的行李杂乱的堆放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整理,一进门,连落脚的地儿都没有。我皱了皱眉头,跳着脚跃到床前,一屁股坐下。
倚着床头,环视我局促又杂乱的小窝,当目光扫到那套昨晚刚刚挪进来的梳妆台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因为颇爱主卧那套淡雅的梳妆台,于是同小毕商量之后,搬进了自己的房间,替代原来那张笨重的电脑桌,放在门口的位置,刚刚合适。
以后这就是我的窝了,我要让它焕然一新!
换了一身衣服,把行李统统推出门外,想了想,又找了条旧毛巾箍在头上,转身拿起笤帚,把房间里角角落落的灰尘扫了个遍。打开窗子,卷起竹卷帘,阳光斜射进来,光影中灰尘肆虐的飞舞。我呛的咳嗽了一阵,急忙端来一盆清水,沾湿了抹布,卷起袖子,爬上爬下的把房间里抹了一遍,一个死角都不曾放过。我跪在地板砖上,用沾着洗洁精的抹布擦了又擦,抹了又抹,最后用清水擦净。巴掌大的一块地方,不到八块方砖,竟被我擦的如镜子一样光亮可鉴。床铺上,衣柜里,抽屉中,统统撒上杀虫剂,闷了半个小时后,把门窗大开,散了好久的气味。
终于清理干净之后,又一样样的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挪进房间。衣服叠的整整齐齐,被子打成豆腐块,书籍码的如列兵一样。笔筒、闹钟、台历、储蓄罐还有一直跟随我多年的和母亲的合影相框,一样样端端正正的摆放在梳妆台上。日薄西山之时,再一次环绕我这间蜗居,窗明几净,一切井然有序。
软软的趴在梳妆台前,疲惫之后,是无限的满足。这才是我程昱的风格,这才像个家!
(156)
忙活完之后,才想起自己一天才吃了一顿饭。窗外飘来阵阵的饭香,我的肚子叫的打鼓一样。懒得出去吃,用开水泡了一袋方便面,狼吞虎咽的祭了五脏庙。吃饱后,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哈,生活真美好!
刚吃完,小毕回来了。路过我的门口,敲了敲我的门。
我喊了一声“请进!”,小毕的大头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呦嗬!小窝被你收拾的不错嘛!一天没见就大变样啦!”说着,抬脚要进来。“哎哎哎!脱鞋脱鞋啊!给我整俩鞋印儿,我这一下午可就白忙活了!”
小毕愣了愣,收回正抬出去的一只脚,麻利的甩开两只鞋,光着脚走进来。站在地中央,环视了一圈,咂了咂嘴,“啧啧,还真不赖,挺有家的感觉嘛。”
“那敢情,咱是谁呀?”我笑着瞥了瞥嘴,美滋滋的扬起了头。
“说你胖,你还喘起来啦?”
“嘁,本来就是嘛,这可是我一下午的劳动成果呢。”
“吃了没?我带了快餐回来,有多余的。”小毕低头找了一圈,转身坐在梳妆台前的小凳子上。
“早说啊,我刚吃完,你早回来一会,我就不用泡面了,这会儿啥也吃不下了。”
“对了,你怎么才回来,去科室报到怎么样?”我好奇的问小毕。
“别提了,今天去报到,正赶上科室忙,放下东西,直接就被扣在病房里,帮着收了个新病人。一直忙活到现在,晚饭都没吃。你怎么样?”
“我呀,我比你幸福多了,我们主任特别善解人意,让我把先把自己安顿好了,不急着上班。我一听乐得一蹦多高,就兴冲冲的跑回来了。忙活了一下午,才收拾完。”
“你们主任也太好了吧,唉,我怎么这么命苦呢?”
“明天你打算干嘛?还去科室?”
“不去了,请了一天假,收拾收拾,然后去弄张本地的电话卡。”
“好啊,我也正琢磨这事呢,明儿咱俩一起去。”
“嗯,我回来的路上,看到医院对面正好是移动公司,明天收拾好了就去,办起来应该蛮快的。”
“行,反正我跟着你就是了,有你在,我特省心,嘿嘿。”
“那是,有我脑(老)人家在,办事错不了。”
小毕的普通话说的还不错,唯一的缺点就是N和L不分,据我后来观察,这是很多南方人的通病。
“你恼人家今年贵庚了?打算恼谁呀?”我捂着嘴一边笑一边打趣他。
“嘁,不跟你说了,我饿死了,吃饭去。对了,热水器是你打开的?”小毕起身拉门,想了想,又回头问我。
“啊,我开的,忙活了一下午,一身臭汗。烧了有一阵儿了,应该可以洗了。怎么,你想用?那你先用好了,我再等等也没关系。”
“那怎么好意思,你洗完别关就是了,我吃好了,歇一会再去洗。”说完,穿上鞋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
小毕这一问,我突然意识到一个有些尴尬的问题。洗手间的拉门是磨砂玻璃的,虽然我从外面试了试,根本看不清里面,但心里还是有些疙疙瘩瘩。转了转眼珠,不如趁着小毕吃饭,我抓紧去洗,免得到时候尴尬。
我在心里默默祈祷,小毕同志啊,你可千万千万要细嚼慢咽呀,最好吃过之后,小憩一会。然后迅速抓了一套睡衣睡裤和洗漱用品,一闪身,进了卫生间。
(157)
“立正站好看这里太紧张的先稍息
英雄马上就要出现最biang的人得第一
加油加油打打气我给你人工呼吸
你得冠军我是奖品
O My baby u and me ~~~”
在喷头下一边玩着泡泡,一边随着广播里阿雅的大嗓门快乐的哼着《刨冰进行曲》,正吼道“英雄马上就要出现”,隐约中听到客厅里有开门声。立刻收声,抬手关了广播,贴着玻璃门侧着耳朵听了听。果然,小毕的大拖鞋撞击在地板上的声音由远及近。迅速关了灯,一闪身躲进墙角,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雾气蒙蒙中,水滴顺着头顶的喷头滴在湿漉漉的头发上,又从额头淌下来。大拖鞋在饭厅里停了下来,接着听到冰箱门开和关的声音,然后又是慢悠悠的拖鞋声渐渐消失,直到听到一声关门声。我大呼了一口气,黑暗中摸索着开了灯,暗笑自己一惊一乍。
洗过澡之后,身心舒畅,擦干了头发,躺在床上翻了会书,不知不觉沉沉睡去。第二天一大早,不到六点就幽幽醒来,洗漱完毕,卷起竹帘,拉开小窗,让房间撒进一缕阳光。冲了杯牛奶,啃了两个小面包。吃饱喝足后,翘起二郎腿,坐在书桌前翻着那本没读完的《张小娴文集》。
七点一刻,小毕晃晃悠悠一脸睡相的从我房间门口走过,看我房门大开,正悠闲自得的捧着本书看,揉了揉眼睛,哈欠连天的说,“怎么起这么早?好用功啊!”
“呵呵,昨晚睡的早,所以起的也早。”
小毕收拾妥当之后,我们一起去移动大厅各自办了张电话卡。办完之后马上给老爸打电话,告诉爸爸自己一切安好,不要惦念。
犹豫了又犹豫,还是给哥们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了他我的新手机号码。一晃,离开他快一周了,每每闲下来的时候就会格外的思念他。没事的时候,习惯在手心里把玩他送给我的那枚印章,脑子里全是他的音容笑貌。
迫切的想买台电脑,想着这样就可以通过网络和他多些联系。和小毕闲聊中,提起自己想买台手提电脑,小毕愉快的答应我到时候可以陪我一起去买,帮我把把关。
把手中的存款仔仔细细算了一下,维持目前的日常生活还算富富有余,但想要买电脑,就严重超支了。琢磨来琢磨去,只能借钱。想到这儿,心底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提醒自己,一切才刚刚起步,电脑非买不可么?又一个声音冒出来,必须买,而且要尽快买,那样就能多一些和他的联系!
思想斗争了很久,还是决定买。向哥们借了五千,他痛快的答应了,第二天就把款汇到我的账户。还叮嘱我说,如果不够,再和他说。我逗他,用不用写张欠条给他?他回我,不还也没关系,就当给我了。
怕这些还不够,又向大师姐借了两千,跟姑姑借了两千,算上哥们那五千,一共九千。拿到这些钱,心里有些自责。还没开始赚钱呢,就欠了一屁股的债,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可一想到有了电脑,很快就能像往常一样和哥们聊天,心里又觉得平衡了许多。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身在遥远的异乡,无数新奇扑面而来的同时,随之而来的是对未来的一丝忐忑和恐慌。越是这样,对哥们的思念越是浓烈。夜深人静时,甚至怀疑自己,当初离开东北离开哥们,到底是对还是错?
(158)
带上银行卡,和小毕一起去电脑城。小毕又依照找房子的套路,每去一家,都留下对方的联系方式和最低可让步的价位。我们相中了一款HP的家庭机,黝黑闪亮的外壳,很漂亮,而且配置在当时算是比较高级的。小毕劝我,既然要买,就要买差不多的,一分价钱一分货,尤其是电子产品。平时可以省小钱,但买大件的东西,还是要关注品质。我觉得小毕说的很有道理,于是寻着这一款,找了几家,最后在同款中出价最低的一家专卖店买了一台。
从头到尾,都是小毕帮我咨询,帮我砍价,帮我验货,我只负责付款。电脑拿到手的时候,我有些激动,这是我目前最值钱的家当了,一定一定要保护好。我神神叨叨的问,小毕,你说我回去的路上要是不小心摔一跟头把电脑砸了怎么办?隔一会又问,小毕,我听说南城治安不好,你说会不会有人抢我的电脑?我的神经兮兮,终于把小毕问烦了,他无可奈何的抢过我手里的电脑,帮我提回了住处。
小毕从自己的电脑上拷下一些常用的软件,帮我安装好,又调整了一些设置。在调置过程中,小毕时不时的发出惊叹,发现我的电脑有哪些哪些新功能,如何如何高级等等,赞美之词无以言表。我是个电脑白痴,只听得云里雾里,却不知到底好在那里,只觉得只要好看、好用、能上网聊天看电影就行。尽管如此,听小毕如此评价,我觉得自己仿佛捡了一个大便宜,欢喜的手舞足蹈,对着电脑一个劲儿的“嘿嘿”傻笑。调置好了电脑,我又猴急的催着小毕去办网络的事情。小毕在我的催促下,不得不马不停蹄的去办理网络。隔了两天,当网络终于接通,我终于可以在网络中畅游无阻时,一种久违的亲切感油然而生。
连上网的那一刻,第一件事就是登陆qq,结果彦锐的头像却是灰的。心里有些莫名的失落,继而有些悲伤。心里暗暗想,没有了我的纠缠,他的生活会更精彩吧?或者,遇到了合适的相亲对象,正在情意绵绵?想着想着,原来的兴奋和喜悦一扫而空,对着电脑,脑子里一片空白。
漫无目的的在网上乱逛,习惯性的打开那个曾经专门为他而开的博客。熟悉的页面展现在眼前,空气中流淌着淡淡的音乐。迟疑了一会,叹了一口气,轻轻的舒缓手指,在崭新的键盘上敲下我满腔的愁绪和无奈。
“思念 2007-7-12 21:18:00
在遥远的南方思念你,是一件折磨人的事情。
思念你,想听一听你的声音,看一看你温暖的笑容,握一握你宽厚的大手。可是,都已成了奢望,只能任思念侵袭着我。
因为想念你,迫切的买来了新的电脑,希望能通过网络多一些和你的联系。可是,今天,在我安装好网络的时候,你却不在网络的那头,心里莫名的惆怅。不知道你是在忙着手里的工作还是在忙着相亲,有些无奈。
离开你快半个月了,几乎每天都要想你很多遍。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让我对你的思念愈加浓烈。可是,我却感觉不到你的思念,是不是早已经厌烦了我的纠缠,终于摆脱了我的魔掌,欢快的去放松了?
不知你还会不会来这里看我写的这些无聊的东西。记得临别前,你问我是不是还在写博客?我说,那只是无聊的人才写的东西,早都不写了。可是,此时此刻,我这个无聊的人,在这个无聊的夜晚又跑到这里倾诉我对你的思念,可笑之至,也傻到极点。。。。。。”
(159)
我和小毕在院内网上发了广告,希望尽快把剩下的那一间租出去。在此之前,我们达成共识,合租的人最好是单身女性,爱干净,本院同事最佳。
广告发出去之后,很快就有人来看房。恰巧是小毕从前的一个女同学,男朋友是当地人,而且是本院同届的同事。我和小毕反复强调,虽然是同学加同事,但不能破例。本人住可以,但是男友不能在这里过夜。至于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也不必细说。
女同学满口答应,第二天就把行李搬了进来。又自己买了一台空调,请人安装上。至此,我和小毕才算松了口气,终于可以拿回当时多出的那份房租和押金,手里又多了一小笔钱,心里美的很。
来南城一周多了,主任一直没有意思让我去上班。中途去请示了一下,主任还是那句话,现在不急,先稳定稳定。私下里偷偷询问科室的前辈,发现大家当年来报到时,也多是如此。我带着满腔的疑惑和不安,在图书馆泡了几天,心里反而越发的慌。
小毕见我天天悠闲自在不用上班,羡慕的不行,却不知我备受煎熬。这样每天无所事事,让人心里很不踏实,不由自主的胡思乱想起来。一会想,是不是主任后悔了,不想招我了,想把我退回去?不能啊,合同都签了,白纸黑字的,这么大个医院,该不会吧。一会又琢磨,这样每天闲逛,到时候会不会为此不给我发工资啊?那岂不是惨了?思来想去,决定第二天去科室晃一晃,一定得做点什么,不能再这样稀里糊涂的过下去。
第二天一早,我早早起来,收拾妥当之后,直奔到食堂。结果到了才发现,去早了,还没开始。空荡荡的食堂,几个护工坐在一起,拎着饭盒闲聊。我坐在角落里,觉得浑身不自在。等了十来分钟,热气腾腾的早餐一样样端上来。我学着别人的样子,排着队随便捡了几样放在餐盘里。早餐很丰富,竟然还有玉米和地瓜,我美美的吃了一顿,才迈着悠闲的步子晃悠悠的下了楼。
在主任的诊室门口等了一会,才见到主任瘦高的身影。一见我,主任笑呵呵的问,“今天怎么来了?都安排妥当了么?”我急忙说,“都安排好了,多谢主任关心。”迟疑了一下,又鼓起勇气说,“主任,你看,我已经闲了好几天了,这个,能不能跟在您身边熟悉一下科室环境?每天这样闲在家里,我觉得挺过意不去的。。。。。。”说完,飞快的瞄了一眼主任的表情。
主任正掏出钥匙开门,听我这样说,抬起头来惊讶的看了我一眼,随即笑了,上下打量了一下我,点点头,算是同意。
一颗心终于放回了原处,终于有活儿干了,这感觉真好!
(160)
跟随主任出门诊,既紧张又好玩。
第一天上班,搬张小凳子,端端正正的坐在主任身边,认认真真的观察主任诊病。此情此景,让人想起跟随导师出门诊的日子,恍惚间仿佛再次回到了学生时代。如今恩师已逝,物是人非,不由心中一阵酸楚。
心中正感慨万分,主任已经开始接诊病人。谁知双方一张口,我就傻眼了。说的是当地的方言,用的是陌生的腔调,听来听去,竟是一句也听不懂。我皱着眉头,瞪大了眼睛,竖着耳朵,试图从患者的皮疹表现和表情上猜测,又斜着眼睛偷偷去瞄主任写在门诊病历上的字。一看之下,又是一惊!字写的龙飞凤舞,笔意连绵,竟是一个字都不认识。凑近了,连猜带蒙的认了几个字,心下更是发慌,愣是急的出了一头的汗。
患者来来去去走了一波又一波,我心里越发的慌。一脸迷惑满头汗水,瞪着一双迷茫的小眼,一会看看患者,一会又瞄瞄主任,一双手扯着衣襟,胡乱的拧着圈圈。
间歇的时候,主任停下来看看我,见我一头的汗,笑呵呵的问,“很热?”
“没有,不热。”我急忙解释,言语中很是拘谨。
主任疑问的眼神扫过来,我想了想,终于说了实话,“就是听不懂你们在讲些啥~~”说完,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主任微微一笑,和蔼的说,“小姑娘不要急,你刚刚来听不懂是正常的,慢慢来,以后会听懂的。”
嘴上这样说,但接下来诊病的过程中,主任还是用方言和患者交流。又教会我怎样应用电脑门诊系统,在他身边输入诊断及药物等。用主任的话说,这是在训练我早日适应语言环境和工作环境。
但语言这一关实在是太难了。叽里咕噜哇哩哇啦,一串串奇怪的字符列着队从左耳朵进去,唧唧咋咋吵吵闹闹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原封不动的从右耳朵出来,让人一个头两个大!即便如此,却还要逼着自己硬着头皮听下去,期盼能听懂只言片语。
学会系统操作并不难,难在辨认主任的字。寻着字形,结合自己的猜测,再联系患者可能的诊断,输出药名。偏有些从来没听过,怕输错了,不得不输一个,问一个。因我的笨拙,主任不得不时不时的停下来指点我,却很有耐心,未见一丝一点的不耐烦。手忙脚乱中,我粗心的毛病也来凑热闹,不是输错了数字,就是弄错了药名,害的几个患者来来回回跑了几次才拿到正确的药,我囧的满脸通红,一脸大汗。即便如此,主任也没有责备我,还夸我打字打的飞快,拼音拼的标准。
和主任混的熟了,胆子也大了,自嘲的说,我这打字的速度都是和网友聊天练出来的,同时和五六个人聊天,急也急出速度了。心下却对主任夸我“拼音拼的标准”有些糊涂,这也算优点?后来,和南方同事的接触中我才渐渐发现,由于普通话说不标准,用拼音输入法想把拼音打准确了,对他们来说确实是一件难事。前鼻音和后鼻音,平舌和卷舌,还有一些声母的发音等等,这些在我看来根本不是问题的问题,在某些人的眼里竟然很成问题。
且不说别人的问题,眼下,我的问题就很成问题,而且要多囧有多囧。第一,我不敢做病理活检;第二,我不敢掰开安培瓶。读书的时候没什么机会暴露这两个缺点,现在,全露馅了!而且是在主任面前!!天啊,真想找个洞钻进去,再不要见人!
(161)
读研的时候,科室管理很严,没有医师执照的学生很少有机会动手做病理活检,而且多数用环转就可以解决,由专门的技术员操作。于是,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几个老师和师姐做,自己却从来没动过手。即便是有几次动手的机会,也推让给别人,因为,我晕血。虽不是每一次都晕,但也会时不时发作。至于不敢掰安培瓶,是因为有几次被瓶口的碎玻璃扎了手,从此心里落下了阴影,能躲即躲。
我本以为主任会因此对我有看法,心里忐忑不安。结果主任什么都没说,从如何掰开安培瓶开始教起,耐心的示范,细心的教导,对我的笨拙没有一丝一毫的鄙夷和责怪。鼓励我,帮助我,哪怕有了一点点进步,也会看在眼里夸在口中。
我心里感动的不知该说什么好,为自己刚刚参加工作就能遇到如此耐心的好领导而庆幸。
晚上下班后直奔书店,在音像区遛了一圈,找到一盘《学说南城话》的CD,高兴的捧回了住处。吃过晚饭后,跟着光盘学习当地方言,从发音学起,像小学生认字一般,认真的跟读。
在很多外地人眼里,南城人是暴发户的代名词。富有,却没什么文化,挥金如土,却也斤斤计较。他们的语言,五花八门,小小的县城甚至有七八种方言,甚至邻县之间讲的方言也不同。为此,很多外地人不屑去学习他们的语言,或者说,即使有心也无力。据说,在抗战期间,他们的方言曾经被用来当做密码来传送情报。还有人说,从某种程度上,和日语有些相似。不管怎么说,我只觉得,这是我目前为止遇到过的最难懂也最难学的一种方言,甚至比上海话还难懂,比英语还难学。
小毕见我下苦功学本地话,一脸鄙夷,问我,学来做甚?
我问他,“可曾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小毕好奇的问。
“师夷长技以制夷。”
“此话何解?”小毕有些迷惑。
我合上书,和小毕推心置腹的说,“我知道很多外地人,对南城人心里都有一种说不清的不屑,认为他们是土财主,不屑去了解他们的文化、学习他们的方言。诚然,他们富有,精明,也很排外,但我也听说,他们勤劳,肯吃苦,并且百折不挠。在全国各地,到处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甚至很多人不屑于去做的行业,他们也能做的有声有色。他们中很多人没什么文化,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写的歪歪扭扭,却能做成动则百万千万的生意;他们中有很多人很排外,不容易结交,却从心里敬佩有真才实学的外地人。这个城市处偏僻,田地稀少,自然条件恶劣,却能闻名于中外,一定有它独到之处。我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谋生,不能从一开始就把自己排斥于这座城市之外。即便是从心里看不起他们,也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他们确实做的很出色,值得我们学习。而要想融入他们,学习他们的长处,就不能不熟悉他们的语言和文化。这是一种工具,掌握了它,会打开很多扇门,在这些门的背后,有很多值得我们借鉴之处,可以用来充实我们自己,也许,有一天我们也会成为这城市新崛起的一群人,新南城人。”
一席话说的小毕哑口无言,连连点头。末了,呆呆的说了一句,“天啊,真没想到你会说出这番话来,小生佩服佩服!”说着,冲我连连拱手,脸上一副笑嘻嘻的样子。
“甭糗我了,我不过乱说罢了,你若再这样,就是埋汰我了~~”我话还未说完,小毕好奇的问,“埋汰是什么意思?”我愣了一下,想起这是东北方言,于是搜肠刮肚的找替代的词,“就是讽刺,挖苦的意思,大概是这意思吧。唉,南方的语言太贫瘠了,好好一句俏皮嗑一经解释韵味全失,真是没劲。算了,算了,不和你说了,我要继续用功,别来吵我。”说着,把小毕推了出去。
刚坐稳,小毕又推门进来,露出一个头,“小妞,出来看看电视吧,看看当地新闻,比你闷头死记硬背来的容易,你还真打算把它当英语来学?”
“好吧,不读了,看电视去!”我刚好学的有些烦了,他这话,正说到我心里去。
我俩一人搬来一张椅子,坐在电视前。一开始还正儿八经像模像样的听着当地新闻,听着听着就打起了哈欠。小毕扭头问我,“要不,咱换个台看会?”
我正听得无聊至极昏昏欲睡,于是急忙点头表示赞同。换到中央三套,正放“同一首歌”,梁静茹深情款款的举着麦克风唱情歌,我和小毕立刻来了精神,不知不觉跟着哼唱起来。
“那个,那个那啥,还是以后再学吧。”我在心里如是说。
lansehaitun 离线
(162)
此岸是我 彼岸是你
网海中一次不经意的点击,
遇上了网那边你,
仿佛就在转瞬即逝的一霎那
注定了我们一生难舍难分的情意。
冥冥之中有一种久违的期盼在静静的等待,
网这岸的我问网彼岸的你
一切还好吗?
也许我只能做一个知你懂你却不能拥有你的红颜,
也许我只能做一个想你疼你却不能爱你的知己,
犹如相思积淀在心,
那是距离带来的美丽伤痛:
犹如思绪飞扬在耳,
那是你带给我的梦的追忆。
网那边的你是否知道我的心意?
这种感觉也许更让人长久
这种惆怅也许更让人留连
这种思绪也许更让人心醉
这种离愁也许更让人难以忘怀
轻轻的点击你的名字
让他抚慰那爱的惆怅思的飞絮伤的离愁
让他网住那梦的追忆脸的发热心的跳动
如果因弃成病因离成病因思成病因爱成病
哪里去寻求疗救的良方
今生和你萍水相逢
网那边的你一切还好吗?
这是我无意中在网上看到的一首诗,读着读着,想起了彦锐。于是随手复制下来,发到彦锐的信箱。第二天,我收到了他的回信。
“丫头,才华横溢啊!不过,看后,我心痛了。我知道你为我而写的,每句都发自肺腑。那一天我看了《神游》,里面引用庄子的话“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掬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我想起你来,想起你当初的话,“留在长春我就死定了!”你是有道理的,我当时不理解,后来顿悟了。昨天,我去看梁静茹的演唱会,到处是尖叫的人,你要是在,肯定会和我一样,安静的坐在场中,与环境格格格不入。呵呵,不过这是我的风格。你走的那天,我在集安不禁的想起你来,本想发短信,却不知怎么样和你说。可能你一生也忘不了我,但我不想害你,如果遇到喜欢的人,试着打开心扉。看到你过得好,我会更高兴的。也许,两个人不在一起才会怀念,我可能是那朵白玫瑰吧。”
读罢彦锐的信,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一直以来留在心中的谜团终于解开,为什么彦锐一直躲避我的感情,为什么他不肯挽留我,原来,都是为了我当初那句话,“留在长春我就死定了!”我揉了揉太阳穴,努力回想那天的事。模糊的记得,那似乎是我刚开始找工作并且四处碰壁的时候,白天被当地一家医院当面拒绝,心里又气愤又难过。晚上和彦锐一起吃饭,说起白天的事,聊着聊着就冒出这样一句话。当时并未留意,只当是气话,说过就算了,没想到彦锐却牢牢记住了,而且一直在心里隐藏了这么久。
天意弄人?自作自受?如果当初我没有说那句话,如果彦锐不是将其隐藏的这么深,是不是我们不用走到今天这一步?
白玫瑰?怎么会呢?彦锐既不是“白玫瑰”也不是“红玫瑰”,更不会是“白米粒”“蚊子血”,在我心里,他无可替代。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这句话,他曾经不止一次对我说过。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他意有所指。为什么我就这么笨呢?!
(163)
彦锐的信,在我本已平静的心湖上投下了一颗石子,懊悔、自责、悲伤和痛苦一同涌上心头。彦锐的话,我翻来覆去琢磨了好久。倘若我当初不曾说出那句话,彦锐会不会挽留我?我想破头也想不出来。说实话,这么多年来,彦锐的心思,我从来猜不透。他是海,我是溪,同样是水,一个浩瀚无边、深不见底,一个清澈透明、一眼望穿,根本不是同一级别。但不管他城府有多深,心思有多重,我只用本心待他,纵使他是千面之人,在我面前,也只是我最初认识的那个彦锐。
彦锐到底有没有真真正正的爱过我?我问过自己无数次,但一直找不到答案。而我爱彦锐,却毋庸置疑。即便相隔千里,依然情根深种,情丝难断。
隔了不久,又收到彦锐的信。
“丫头,今天睡了一白天,到了晚上起来写材料,刚写完一个,存在信箱里。现在每次打开信箱,都禁不住看看你写得炙人的话语,想想有个爱我的人在远方为我痴,我的心里幸福并痛苦着。命远让我们相识,又不停的捉弄我们。但我不希望你为此耽误一生,那样我会痛。已经三十多岁了,我知道慢慢的变了,由一个懵懂的少年变成现实的自己。
今天,很想你,我的QQ密码自从你走后,就改成你的电话号码了,对你是种思念。不知道,将来的我们会怎么样,但无论怎样,我都会记得你。记得我对你的那些承诺,还有些没实现呢。对不起,我有时说话也不算数。呵呵。
对自己好一些,在外面,不要对付着生活。听我话,每句都不会害你的。知道吗,傻子。”
第二天一早,又收到他的第二封信,只一句,“刚才又看了遍你的信,听了《有一种爱叫做放手》,回想你对我的好来了。嘻嘻。”
彦锐的两封信让我又窝心又难过,放手?如果真的能放,也不至于思念成痴。
“傻瓜,想我就给我写信。我是一路听着这首歌来南城的,在火车上的41个小时,这首歌被我反反复复听了很多遍,像是在对我说,给你自由,让我放手。谁知道放手并不是如歌里唱得那么容易,这过程要痛苦的多。刚刚来的时候,天天晚上想你想的泪流,甚至有种冲动不要这里工作了,回到你身边做个平凡的家庭主妇。
想你,是我最常做的事情,这和吃饭睡觉一样,每日必需。”
(164)
通过小毕,我认识了他的同事陈静,很热心的一个人。我们第一次见,就很聊的来,陈静拉住我的手说我很像她从前的一个朋友,性格和长相都是。陈静已婚,老公当时在外地工作,她暂时和单位里其他两个女同事合租。巧之又巧的是,我的同事李冰就是陈静的室友。李冰是个美女,大眼睛,白皮肤,瓷娃娃一般的美人,走在街上回头率百分百的那种。她的情况和陈静差不多,只不过老公在老家工作。陈静的另外一个室友张妍是精神科的同事,很不错的一个女孩,男友也在外地工作。她们三个同届,比我和小毕早来一年。更巧的是,她们的住处就在我们隔壁楼,这样一来,我们彼此走动的更加频繁。刚来南城的那段日子,我们几个经常在一起玩。陈静做的一手的好菜,隔三差五邀请我和小毕去她们那里聚餐。几次之后,我们俩觉得过意不去,于是回请了几次,不过都是在饭馆里,我们没有陈静的本事,能瞬间变出一桌子美味佳肴。
熟识陈静的人都叫她“小米”,我对这个称呼百思不得其解,怎奈问来问去没人肯告诉我原因,于是作罢,也随着大家叫小米。小米略胖,但性格开朗,爱好广泛,对朋友细心又体贴。几次交往下来,我和小米成了很要好的朋友。小米不但厨艺一流,歌喉也一流,舞跳的好,乒乓球也打的很棒。休息的时候,小米喜欢叫上大家一起去K歌,我也是从那时才知道,原来五个人里面,只有我的唱歌水平是最烂的。小毕、李冰尤为出色,堪比专业歌手。小米和张妍略输一筹,但也是一张口就让人惊艳的那一种。和这些人在一起,我丁点不愿开口,我那破锣嗓子实在是羞于拿出来献丑。
初来南城的日子,因为有了这些朋友的相伴,日子过的倒也精彩。由于小米她们已经在当地工作了一年,对一些当地的风土人情、风俗习惯及医院内的一些情况很熟识,聊天中传递给我和小毕的一些零零散散的信息,对于我们两个初来乍到的生瓜来说,无疑都是很实用的信息。和其他同时来此地的外地同事相比,我们显然更早的适应了周围的环境。
此外,我和穆枫也取得了联系。穆枫比我们晚报到,由于总校地处偏僻,坐落在一座小镇上,她只好就近租了房子。一切稳定之后,我和小毕邀请穆枫到我们的住处来做客。由于穆枫是群主,所以来南城之前,和小毕已经在网上熟识,只不过彼此没见过面,而我也只是在网上见过穆枫的照片,典型的东北女孩。
见到穆枫本人,我觉得她比照片里更好看。一双杏眼,笔直的鼻梁,肤色略暗,
很快,穆枫又邀请我和小毕去她那儿玩。虽然去那里坐公交车就坐了一个钟头,但去过之后,我和小毕都很感慨。同样是刚参加工作,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我们每个月接近六百元的房租,只能蜗居闹市里窄小的老房子,可穆枫只出不到四百就能住比我们大一倍的房间,而且家电齐全,水电全包。一比之下,我们羡慕的不得了。穆枫却说,她那里算是乡下了,怎么好和你们城里人相比。一句话说的我和小毕哑口无言,要是这么论的话,我俩还真想去做乡下人。
互访之后,穆枫每次“进城”都会到我这儿来转转,缝周末的时候,就在我这里睡下,第二天一起出去逛街。穆枫是个外向型女孩,开朗活泼,爱打扮,爱吃,爱逛街,很会安排自己的生活。和她在一起,我从来不用想下一步要干嘛,只要跟着她走就是了。穆枫对时尚很敏感,和她逛街,我觉得自己像个白痴。我尚处在“地摊时代”或者“批发市场时期”,对于花几百元买一件小衫还处于臆想阶段,但也仅仅止于臆想。很多拗口的品牌,我听都没听过,更别提读,可穆枫却是张口即来,谈起那些品牌来,如数家珍,听得我张口结舌。
生活中除了小毕,突然之间多了几个朋友,这让我的心情开朗了许多。陌生的异乡不再那么生冷,陌生的面孔不再那么冷漠,在朋友的环绕下,我的生活渐渐步入正轨,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笑容也多了起来。
(165)
娱乐之余,我不忘抓紧时间学习方言。有一日,在网上无意中发现一首用本地方言翻唱的张学友的歌,软绵绵的吴侬软语,竟然别有一番风味。我学会俩词儿,“男孩”和“女孩”,又触类旁通学会了“儿子”和“女儿”的读法,心下高兴,第二天就拿去跟主任显摆。主任听了我的发音之后,帮我略略纠正了一下,并夸我学的好。
我心里乐开了花,学习的动力更足了。遇到不会不懂的,虚心向主任请教,主任也乐于教我,从数字到“早、午、晚”及颜色等简单词汇教起。我学的快,却忘得也快,上午刚学的,下午就忘得精光。几次折腾下来,就一到九这九个数字能记得熟,其他的都是模模糊糊略微有些印象。后来,主任改变策略,如果病人不多,遇到简单的对话,会让我翻译对方说些什么。这可难坏了我,本地人语速极快,噼里啪啦的一串话说下来,我只能听出来零星几个音节。于是,只好连猜带蒙的说,结果,我翻译出来的东西和原意常常差的十万八千里,气得主任连连摇头。
受挫之后,心里有些难过,积极性也淡了许多,晚上下班后也不那么用功了。正当我想放弃时,忽有一日,竟然完全听懂了一句话,下意识的脱口翻译出来,而且很大声。主任和患者都被我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之后,主任冲着我无奈的笑了笑,打趣我说,“小姑娘,你有做翻译的潜质,只是我现在还不需要翻译。”一句话说的我“唰”一下就脸红了,患者也冲着我笑。
在主任身边学习,让我受益匪浅。不论是专业知识还是为人处世,都有一番心得。跟从主任出门诊的日子,更多的时间里,觉得他像严师慈父却不像领导。不过,某些时候,骨子里透着一丝威严,让人不容小觑。
到科室上班有一段日子,但由于平时各自出门诊,和同事们还不太熟悉。一次科务会上,主任把我正式介绍给大家,让我做个简短的自我介绍。我略带羞涩的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除了声音有些抖之外,表现还算得体。同事们善意的冲着我笑,此后,都亲切的叫我“小程”。因为我是科室里年资最低的医生,于是沿着读书时的习惯,除了几个主任之外,全叫老师。
融入到这个新的大家庭,我还需要一段时间去适应。好在大家对我都很关照,无论是工作中还是生活上。由于我是科室里唯一一个北方人,所以同事们对我的口音表示出浓厚的兴趣,闲聊时,七嘴八舌的问我一些好玩的问题。有一次科室聚餐,席间我正对满桌子叫不出名字的菜大块骨朵,身边一个同事问我,“长春是不是沈阳省的省会?”我一听之下,刚塞进嘴里的一根鸭舌头差点卡在嗓子里。憋了好大一会,红着脸说,“那个,那个,沈阳是辽宁省的省会,长春是吉林省的省会,这俩城市不是从属关系~~~”后来,我才知道,大多数南方人只知道东北三省,却对这三个省市知之甚少,很多城市也分不清,就像很多北方人也分不太清南方城市一样。
做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在初初接触这个南方水乡之时,种种南北差异,让我目不暇接,甚至大开眼界。这其中,有惊喜,有感叹,有迷惑,有释然,但更多的时候,却是对家乡的深深思念。
(166)
自从彦锐无意中提起那个QQ密码,我的心里像钻进了一条小虫子,终日蠢蠢欲动。憋了几日,终于忍不住,偷偷登陆了彦锐的QQ。大概扫了一眼,心中总是不安,于是又匆匆退了出来。但退之前,还是悄悄的把自己的另一个QQ加到彦锐的好友名单里。
我离开不久之后,彦锐又被介绍相亲。只言片语中,能感觉到他似乎对这一次的女孩很欣赏。我心里好奇,却又不好多问,即便问了,彦锐也不肯多说。只大概知道对方家庭条件不错,长相也很出挑。彦锐越是不说,我越是想知道,索性捏造了一个身份用另一个QQ与他交流。躲过了彦锐的多疑和盘问,渐渐取得了他的信任,慢慢知道了他和那女孩之间的一些事情。聊了一周之后,我的心里又嫉妒又难过,于是主动从彦锐的好友名单中退了出来,又连夜写了一封信发到他的邮箱里,向他坦白一切。
“傻子:
又一次写信给你,喜欢看到我的信么?
可是,以后,我会尽量少写或者不写。因为,我知道,是时候说真的放手。
离开你整整31天,这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你。即使和你相隔千山万水,也不能冲淡这份思念。我任性的以为,我还没有失去你,在你的心里,我始终是那个最特别的人,我们的感情永远不会变。可是,我太天真了,我不得不向生活低头,向往日的感情说道别。
这里,我要向你道歉。我和你开了一个玩笑,把自己另一个QQ号码偷偷加到你的QQ中。本以为这仅仅是一个恶作剧,可是这恶作剧到头来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我疼了,疼得比从前任何一次都来得彻底。现在,你应该明白了,那个“摇曳”就是我。
我能感觉到,你这次真的动了心。你对她的呵护,那种小心翼翼,那种患得患失,这样的感觉我也曾经有过,我知道你真的爱上了她。现在,该是我说放手的时候,从感情上将自己对你的依恋连根拔起。虽然此刻我依然痛哭着,泪流满面,对你还是那样的依依不舍。可是,我告诉自己,一定要放手,要让你快乐的追逐自己的幸福。
用这个身份和你聊天的时候,心疼得像无数根针同时刺向我。我一边流着泪,一边鼓励你去继续你的追逐,这是我作为一个朋友所能做出的最好的帮助。同时,我也清楚地认识到,我的梦该彻底醒了。从此以后,不该有牵挂,依恋,思念,我已经没有了这个权利。我彻底认命了,从此我们只能是朋友。
你说谢谢我给了你那么多追求女孩的建议,其实,我哪里知道追女孩的秘诀。只不过,回想着和你相处的时光里,自己的每一个希望被满足的心愿,我希望你是那样对我的,就凭直觉说了出来。虽然这些心愿我不能达到,但能帮助你追到心仪的女孩,也算欣慰了。
别怪我用这种方式欺骗你,如果可以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这样胡闹,这结果让我难过的要窒息。但难过归难过,还是为你高兴,这几年的等待终究没有白等,你终于找到了最适合你的那个女孩,各个方面和你都很相配,也是你一直梦寐以求的那一类型。
看着视频里的你,或深沉或高兴或微笑或对着镜头和我耍怪,我的心里五味杂陈。忍住泪水,不让它流出来,勉强挤出笑容,不想让你担心。再次看到你,我好高兴,你的样子我将深深印在脑中。
没离开你之前,一直不知道自己已经陷得这样深,爱的这样浓。但造化弄人,我只能一次次的向命运低头。距离的隔离,从此你我是两个世界,你的欢乐,你的幸福要与另一个人分享。但你我终究还是同一类人,分别前,我把自己能做到的都做了,不希望将来有遗憾和后悔;如今,你也在我走我当时的路,你同样不想错过你的幸福。我们的想法是相同的,只是你会有个好结局,不似我这般狼狈退出。
其实,这一天早晚要面对,只是没想到会这样快。整整一个月,我都沉溺在往日的回忆中,可美梦终究还是被现实打碎。你的好,你的温柔和体贴关照,我都会悉心收藏。也许,将来遇到相亲的对象会不自觉的想到你,是否也会如你当初那般温柔与善良。
一直不敢确认,你我这一场相识,究竟如何定义。对于我,你是否有过真正的动心?排除外界的世俗般配条件,你是否真的爱过我?我想,也许在你心里这始终不能称为爱,只是喜欢多一点。但是,无论如何,你确实付出了真情,对我的疼爱和呵护毋庸置疑。
不能说这是继一年前那封分手信后的又一封诀别信,我不喜欢“诀别”这两个字。我们还是朋友,很好的朋友,正如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真心帮助我一样,你是可以患难与共的朋友。甚至,可以当做亲人。
你和那女孩的结合,无论从感情上还是仕途上都会给你带来最完满的生活,你的世界会因此而丰富多彩,这也恰恰是我希望看到的。所以,努力追求吧!别放手!抓紧这来之不易的缘分和幸福!虽然我不能为你锦上添花,但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仍会全力以赴。
把QQ密码换了吧,你不该告诉我这个秘密的。如果,你的QQ里因为有我的存在让你觉得别扭,从而不得不隐身上线,我会选择从你的QQ中退出来,发誓再不玩这种幼稚的把戏。再一次说声抱歉,我错了。
另1:那五千块钱我会尽快还给你,不过最快也要半年之后。虽然你不急着要,也从来没催过我,还经常问我够不够用,但是我还是想尽早还给你。如果你们进展顺利,婚期也许很快就会提上日程,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我不能做个不懂事的人。
另2:要好好照顾我的花,我的小龟,更重要的是照顾好我最放心不下的你。别太玩命的工作,你的身体和健康不是你一个人的,以后有了妻小,要照顾她们一生,要更加珍重自己。不要太在乎别人说什么,出身不重要,学历也不重要,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棒的!终有一日,你会出人头地,我坚信。
就到这里吧,我的傻子,我的哥们!”
(167)
每周三晚上在市羽毛球馆都有科室的包场,同事们带上家属一起去玩。不知道为什么,南城人都很喜欢打羽毛球,遍地都是大大小小的羽毛球馆。院里也经常举行羽毛球比赛,其中不乏专业级高手。
第一次被同事叫去打球,心里还有些不好意思。一来我天生没有运动细胞,二来我的羽毛球技术着实很烂。我还记得读大学时有一次和琳一起打球,我的球打的又高又乱,晃的她满场乱跑,而我则在另一边不停的捡球。从那之后,再没人肯和我玩球,我也乐得清闲,有时间就看看书听听音乐,很少参加类似的活动。
我又要打退堂鼓,却被主任一句话重新推了出去。主任说,“小姑娘,不要总窝在房间里,多出去活动活动,年纪轻轻,不要和我看齐。而且大家都去,你要善于融入到集体中。”既然主任这样讲,我也不好再推辞,于是跟着大伙一起去玩。
在东北,风和日丽的早晨或者朝霞满天的黄昏,只要有一块空地,两只球拍和一个球,随时随地都能玩羽毛球。可在这里,大家似乎都很讲究,一定要在专业的室内羽毛球馆,自行带价格昂贵的球拍,标准的专业场地,诸多规则,诸多打法,让人眼花缭乱。我躲在角落里,和科室的一位年纪稍大的同事攀谈,时不时的向她请教一些方言的说法。同事们玩的兴高采烈,几波下来之后,三三俩俩的坐在我身边休息、聊天。场地一时空下来,大家见我一直没动,都纷纷劝我去玩。我不得不向人借了球怕,和刚刚聊天的同事一同走到场中。结果,可想而知,我有多么狼狈。一场球下来,多数时间我在弯腰捡球,还有很多次发球都没发出去,这一回,我糗大了!
李冰长的漂亮,球打的也漂亮。美女打起球来,也风姿卓越。一转身一扬手,极有专业范儿。我满脸通红一头大汗的坐在场外,心里不知有多羡慕。回去的路上,我向李冰咨询一些技巧,她热心的向我传授经验。怎奈我到底是菜鸟级别,也只能听懂一些皮毛。
那天之后,我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一处不酸,胳膊险些抬不起来。我跟小毕抱怨,小毕说我就是欠练。我心里憋着一股劲,想想不过一个玩儿,我就不信自己永远那么差。于是晚上下了班,又多了一项任务,找来一些网络视频,从基础开始自学。接下来又跟着大伙去玩了几次,渐渐不那么怯场,捡球的次数少了很多,但水平依然很差,依然不知道怎么发球怎么接球,有一次还被球砸在了头上,肿了好大一个包。
打完球之后,科室经常一起去聚餐,常常能见到一两个医药代表的身影,于是气氛变得有些怪异。一顿饭吃的不咸不淡,吃到八九点钟才散局,心里总有些别扭。我历来不喜欢应酬的场合,除了敬酒、寒暄和说一些场面上的话,吃的什么往往都不知道,甚至吃没吃饱也不得而知。而这样的应酬,又是不能推脱的,会让人觉得自己不合群。渐渐的,我对去打球有些抵触,因为吃饭和打球总是栓在一起,这让我心里很是别扭。而最终让我再也不去打球的却是另一件事,事虽不大,却让我记忆尤深。
(168)
在那件事之前,我对羽毛球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想着每次去都向同事借球拍总归不太好,于是想自己买一个拍子。小米和小毕都会打乒乓球,而且打的很不错,他俩打算请人做一副拍子,有时间一起切磋。于是我们找了一个周末,一起去体育馆旁边的小店闲逛。
刚走进第一家,彦锐的电话打了进来。彦锐看过我写的那封信后,和我认真的聊了一次,我们说好从此以后只把彼此当做知己。鉴于此,我的心里反而放开了许多,不会过于在意彦锐的一言一行,只一心把他当成无话不说的好友。那天是彦锐的生日,我前一天晚上提前发了短信祝贺他,他没有回应。现在突然接到彦锐的电话,我多少有些惊讶,奇怪他怎么会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按了接听键,我突发奇想,想用南城话逗逗他。于是学着主任平时接电话的语气,一张嘴就来了一句“咋锅?”彦锐显然在电话另一端愣了一会神,反应过来之后,戏谑的说,“你讲鸟语呢?”
我问他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他说今天是他的生日,所以要给我打电话。我猜不出这两者之间有什么逻辑关系,想来是彦锐在逗我,于是也没深究。彦锐说,昨晚他坐车路过我从前住过的宿舍,下了车,在楼下望了很久。想起从前和我相处的日子来,心里突然很怀念。我一时大脑空白,瞬间闪出无数念头,却是一个也抓不住,于是愣在当地,不知说些什么好。静默了一会,彦锐主动转移了话题,说起工作上的一些杂事。末了,叮嘱我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难事就告诉他,能帮忙的他一定义不容辞。
稀里糊涂的挂了彦锐的电话,我心里有些乱。正举着电话发呆,小米捅了捅我,问我怎么了。我这才想起今天来的目的,重新打起精神,拉着她一起继续逛。一边逛一边想彦锐刚刚的话,他到底想说什么?想来想去,想不明白,索性不去再想,把心思都放在花花绿绿的球拍上。
在小米和小毕的建议下,我选了一副酒红色的球拍,选好后,请人用挑选好的线精心制作。弄完之后,试了试手感,果然很不错,样子很漂亮,握在手里很拉风,只可惜我是只菜鸟,这么好的球拍给我有些浪费资源。
小毕和小米各自选了一副球拍,两人都说自己的眼光好,还在买球拍的店里用老板的台案用新球拍较量了一番。回来的路上,大家都很开心,尤其是小米和小毕,还处在刚刚的兴奋中,聊起乒乓球来眉飞色舞。我在一旁插不上几句,于是扭过头看车窗外的风景。想起某一年恰巧润八月,我连着两个月祝彦锐生日快乐,弄的他哭笑不得。
又过了几天,早上起床后手机刚刚打开就蹦出两条短信。我打开一看,都是彦锐发来的,时间是夜里两点。第一条是“丫头,我在哈市,办完了事发现钱包被偷了,现在在当地的派出所报案,连回去的车票都没钱买,好倒霉啊。”我看了一惊,急忙翻看第二条,“好在警察叔叔心肠好,帮我备了案之后,又帮我买了回程的车票。丫头,有些想你。”
我看完之后,急忙回短信给他。问他后来怎么样了,现在在哪儿呢?短信刚发完,他的电话就打进来,他说自己已经在车上了,叫我不要担心。我又详细问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安慰了他几句,眼看要到上班时间,于是匆匆挂了电话。
就这短短几分钟,彦锐还笑嘻嘻的告诉我,好在帮我带的土特产没被偷。彦锐说,打算等我过年回去之后送给我,让我带到南方来送给一些要好的朋友和同事。彦锐还说,丫头你一个人出门在外,要懂得结交朋友,这样才不会在异地他乡无依无靠。我听了之后,心里又感动又温暖。不知不觉又想起往日彦锐对我的种种好来,刚刚强行压下去的思念又冒出头来,并且一发不可收拾。彦锐啊彦锐,我到底该拿你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