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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四)
琳走了之后,我和彦锐来往更加频繁。
彦锐因为工作繁忙,几乎每个晚上都在单位里加班到很晚。正因如此,我们见面几乎都是在他的办公室。一来二去,他的办公室成了我最熟悉的地方,而彦锐也乐于我陪他加班。
彦锐单位的门卫管的很严,最初我去的时候,看门的人总是盯着我,防贼一样。去几楼,找谁,和彦锐是什么关系,都要一一交代清楚。每次都弄的我很尴尬,觉得自己像是犯人。
有几次是彦锐下来接我,后来我去的次数多了,门卫也不再对我盘问。但透过小窗口看我的眼神,还是怪怪的,让人很反感。
在我的印象中,彦锐的工作从来都是没完没了,案子一件接着一件,但大多数都是所长的。全世界的领导都是一样的,只负责决策和方向,具体的细节和操作,都是由下面的小喽啰完成的。
没遇到彦锐之前,我对律师的理解完全通过那些港剧。假发套,宽大的律师袍,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如果剧情需要还得声情并茂。总之,玄之又玄。港剧里的律师,通常没几个是好人,因此,我常把律师归到阴险狡诈那一类。律师那张嘴,死人都能说活了,天下间,还有什么事是他们办不到的?
后来,通过彦锐我才知道,律师这个行业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样风光。就像唱戏一样,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为当事人辩护,开庭前需要做很多准备,搜集资料、谈话、写各种文件和信函、通过种种程序等等,繁琐的不能再繁琐。往往单单是整理数据和资料,就让人忙的晕头转向。作为小律师的彦锐,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忙这些让人头晕的事。
彦锐是个追求完美的人,每件事都要做到最好,而且要条理清楚。因此,很多事情,明明可以分派到下面去做,但他宁可多费些时间,也要自己全程经手,做到心中有数。这样的最终结果就是,他不停的在忙,手里的活儿永远没尽头。
我看他这样辛苦,很是心疼。所以,每次陪他加班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帮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尽管我不懂那些法律条文,但算个帐、核对些数据,还算不上什么难事。
但偏偏,这个看上去不难的事,却把我这个被称作高学历的人结结实实的难为了一次,而且差点酿成大错。
(八十五)
那是我第一次帮彦锐整理数据。
彦锐搬来厚厚一摞材料,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告诉我,应该记录那些数据,怎样填表,怎样核算,要注意些什么。我听完,觉得这事一点都不难,就是有些枯燥和琐碎。不过有彦锐陪着我,枯燥的事也变得有趣。
我按照彦锐交代的,忙活起来。拿着计算机,“滴滴滴”的按来按去。彦锐扭头看我忙的不亦乐乎,笑了笑,接着低头写他的资料。
我很高兴自己能帮上彦锐的忙,能够帮他分担一些压力。我不希望自己是个累赘,还要彦锐分神来照顾我,这不符合我的性格。反而能够做他的小助手,我很快乐。
我忙活着手里的事情,偶尔也会和彦锐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天南海北的聊,而且聊的很开心。彦锐怕我累,隔一阵儿就让我休息一下,喝喝茶,活动活动。每次我都推说不累,然后快活的继续埋头苦干。
直到脖子酸了,手也软了,我被分派的任务也差不多接近尾声。我大呼了一口气,“啪”一声,把我的劳动成果放在彦锐的面前。
彦锐惊讶,“全做完了?”
“切,这点活儿,对我来说,还不是小事一桩。”我活动着手指不屑一顾的说。
“好吧,我来验收一下。”说着,彦锐真的拿起计算机,随便抽出几份认真的对了起来。
我坐在他身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彦锐脸上的表情。彦锐认真工作的时候,很有魅力。他一丝不苟的样子,他拧着眉头的样子,他叼着笔头的样子,他低头冥想的样子,都牢牢的吸引着我的目光。不笑的彦锐和笑眯眯的彦锐,完全是两种人和两个世界,一个让人不敢造次,一个让人温暖如春。
我花痴一样,盯着彦锐看了一会,发现他的脸渐渐晴转多云,心里暗叫不妙,难道我哪里算错了?
彦锐快速的翻了翻手里的表格,呼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我,“你是按照我说的算的么?”
这样的彦锐让我有些怕,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我怯怯的说,“是,是,是吧。”
每当紧张或者做错了事,说话都会不由自主的磕巴,我从小到大一直如此,这次也没能例外。
我盯着彦锐,小声的问,“哪里做错了?”
彦锐冷着脸说,“你算的数据一个都没错。”
我迷惑的看着他,心想,既然没错,生什么气?正想发脾气,彦锐接着又说,“可你把顺序弄错了,根本没有按照我交代的去做!”说完,盯着电脑不看我。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一个声音一遍遍重复,“我做错了!我闯祸了!”
我蹭到彦锐跟前,脸已经吓的白了,但还是鼓起勇气向彦锐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说完,眼泪差点流出来。
彦锐起身点了一根烟,对着窗狠狠的吸了一口,又吐出一缕烟雾。
我看着彦锐的背影,心里想,这下闯了祸了,我该怎么办?!急的我不禁“嘤嘤”的哭了起来。
彦锐听到我的哭声,转过身惊讶的看着我,又凑近我的脸,盯着我,莫名其妙的问,“你哭什么?”
我听了,哭的更厉害,一边哭,一边泣不成声的说,“我真的...呜呜...真的...嗯...不是故意的...啊...”
彦锐见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竟然笑了。找来毛巾,替我抹掉脸上的泪水,柔声的说,“别哭了,我没有生气,看看你,哭的像花猫。”
一句话说的我破涕而笑,抓过他手里的毛巾,用力的打了他一下,囔囔的说,“都怪你!都怪你!你刚刚那样,我都快急死了!”
彦锐坐到椅子里,戴上眼镜,盯着我一眨不眨的看。
“看什么?”我气鼓鼓的问他。
他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说,“不过,你刚刚确实让我有些生气,你知道这些数据有多重要么?”
我低下头,小声说,“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是,是,是我太笨了。”说着又要瘪起嘴哭。
彦锐见势,立刻话锋一转,“不过,还是可以挽救的。”我眨了眨水汪汪的小眼睛,盯着他看。“怎么挽救?”我发誓,那一刻,无论彦锐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只要能弥补我刚刚的过失。
彦锐拿起桌子上的资料,问我,“刚刚是怎样的顺序?你还记得么?”
我接过厚厚的资料,凭着记忆,一张张的倒着找,隐约凭着印象重新整理了一遍,发现其中几页确实是顺序颠倒的。
彦锐又问,“你确定是这样么?”
我想了想,认真的点了点头,这一次,我再不敢儿戏。
彦锐和我一起把资料重新放了一下顺序,然后让我坐在旁边一项项的报数据,他用计算机核算。两个人配合默契,不到一会的功夫,被我弄混的资料和数据,总算是纠正了过来。
事后,彦锐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我,想不到我们程大医师竟然也是如此马虎和粗心的一个人,哎呀,这将来经你手医治的患者可要遭殃了~~
我的马虎和粗心,不知被母亲提着耳朵念叨了多少次,但从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通过这件事,我是真的下决心要改掉这个毛病,不能再在彦锐面前丢人。况且,丢人事小,真要是弄砸了彦锐的饭碗,我真的要去跳松花江了。
经过这一次,我再也不敢小瞧彦锐的工作。虽然繁琐,虽然枯燥,但每一个步骤都要求准确和细致,来不得半点马虎。想不到看似粗线条的彦锐,竟然如此细心。不知不觉,他在我的心里的形象,又高大了几分。
以下是引用掌心0164在2010-1-21 22:56:00的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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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六)
日子飞一样过去,不知不觉,我已经读到了研三,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要毕业。
未来的路要怎么走,毕了业要何去何从,这些事,都要提早打算。
读博?我不是没考虑过。如果不去考虑我一贫如洗的家,我年迈多病的老父,还有我为读书欠下多年的债,我很愿意继续深造。我喜欢宁静的校园,我喜欢读书。还有,我惧怕进入社会。如果可以,我宁愿一辈子待在校园里,哪怕只做个普通的校工。终归,读博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对我这样一个穷丫头来说,那只是一个华丽又奢侈的梦想。
只能找工作了,找到一个饭碗,从此安身立命,比任何虚幻的梦想都来的更实在。
但读研的科室,肯定不会留我,别说恩师不在了,又换了新的导师,就算恩师尚在人世,以科室一贯错综复杂的人事关系和门派斗争,恐怕也无能为力。一个毫无背景的乡下姑娘,想留在大城市的附属医院,也只能梦里想想罢了。所以,此路不通。
只能另谋他路。
我清楚的记得,上一届的几个师姐找工作有多么不易。即便是有关系有背景的,也是辗转了几多波折,拖了一年,才勉强在一家普通的市级医院有了一席之位。其他几个,莫不是经历千辛万苦,最终在外省偏远的小城市落了脚。
自从有了彦锐,一颗心全部在他的身上。我不想离开这座城市,我想和彦锐在一起,永不分离。哪怕只是个区医院呢,只要能留在彦锐身边,我也愿意。
一次研究生开会,我无意中听到身边别系的同学聊天,才得知本市一些区级的医院招人也要讲究后台和背景,即便是些偏远的区医院,也牛的非博士不要。
我顿时慌了。难道真的没一点活路了么?留在彦锐的身边,留在这座城市,真的那么难?
我和彦锐聊天的时候,有意无意的透漏我的担忧。彦锐提议我考博,学杂费由他来负担。我想了想,这个办法行不通。彦锐只是个小律师,事业不过刚刚起步,还未走入正轨。维持自己,尚还勉强,背上我,太过吃力了,我不想做他的包袱。何况,我不是孤家寡人,我还有老父要赡养。如果真有个一差二错,我手里连应急的钱都没有,除了继续向人借钱,别无它法。我不想这样,我一个人吃苦也就罢了,不能让老父再陪着我遭罪。
我认真的考虑了几天,觉得与其在这座城市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痛苦的原地打转,还不如另辟蹊径,去其他城市找找机会。
但是,走可以,我始终不想和彦锐分开。既然我留不下,彦锐可以和我一起走。我为自己想到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兴奋了一个晚上。
我犹豫的几天,终于鼓起勇气问彦锐,“如果我在其他城市找到了工作,你愿意和我一起走么?”
(八十七)
彦锐起先只说,现在说这事还太早,到时候再说。彦锐这一模棱两可的回答,让我误以为,这算是同意了。于是急着在网上寻找其他城市的招聘信息,一心想着和彦锐一起闯天涯。
我忙着做自己的计划,定了方向,写好了计划书,做了很多很多的准备,却唯独没有注意到,彦锐和我聊天的时间越来越少。
直到我忙完了一通,才想起,似乎很久没和彦锐好好聊过了。
于是,我在QQ上给彦锐留言,只一句,我想你了。
彦锐很快给我回复,丫头,我也想你。
原来彦锐在隐身。我问他,最近很忙?
彦锐说,是啊,你什么时候见过我不忙,呵呵。
接下来,我兴奋的向他汇报我的进度,做了哪些准备,打算投哪些医院等等。
彦锐只是听我说,中间偶尔插几句,等我说完了,他发过来一句话,“丫头,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吧,我想和你谈谈。”
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什么事不能通过QQ聊,也不能通过电话聊,一定要当面聊?
周末的晚上,彦锐的办公室。
彦锐先是问我吃过晚饭没有,我说,吃了。然后,问他,你要和我谈什么?
彦锐坐在桌子旁,盯着手里的笔,盯了很长一会,最后叹了一口气,“丫头,我不能和你一起走。”
彦锐的一句话,让我乱了方寸,但还是故作镇定的的问,“为什么?”
彦锐斟酌了一下,把椅子拉到我跟前,盯着我的眼睛说,“丫头,你一个人跑到外地已经很不容易,还要带上你爸,再加上我,你会负担很重,会很辛苦很吃力。”
我急忙说,“我不怕,我根本不怕吃苦!”
彦锐看了看我,接着说,“此外,我也有些不得已的苦衷,不能离开这座城市。”
彦锐继续说,“程聿,我心里一直有个秘密,除了我自己,没人知道,包括我父母在内。今天,我把这个秘密告诉你,你能答应我,永远替我保守这个秘密么?”
我认真的点了点头,“我发誓,谁都不会告诉,会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彦锐点燃了一根烟,拿在手里,却不去吸,烟雾袅袅的在他指间升起,罩的彦锐的脸有些模糊。
彦锐和我讲了他很多从前的事,这些事,我从来没听他提起过,我不知道,除了他之前告诉我的那些,他还有过那么多那么多的坎坷经历。最后,他和我说了这个秘密。
怕我不信,还找来一些资料,我看了,不得不相信彦锐的话。彦锐,终究是不能离开这座城市的,这关系他一生的事业和前途,我除了沉默,只能认命。
我知道,彦锐不会骗我,这样紧要的事,他绝不会儿戏。
我沉默了一会,然后抬起头,认真的看着他,“也许,我们注定有缘无分。不过,无论怎样,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优秀的男人。”
彦锐说,“丫头,我们做朋友吧,最好的朋友。不管怎样,我希望你幸福。”
(八十八)
和彦锐那晚聊过之后,我大病了一场。躺在床上,身体轻飘飘的,像是灵魂脱了壳。
那些日子,我想了很多。脑子里一会是母亲苍白而浮肿的脸,一会是父亲佝偻而苍老的背,又一会是彦锐时而深沉时而含笑的面容。一幅幅从前的画面,在脑海里无声的回放,悲伤的,痛苦的,快乐的,开心的。仿佛那些事,就刚刚发生在昨天,依稀听见母亲说,“丫头,好好学习,要有出息!”,仿佛看见父亲在路口抹着眼泪对我说,“丫头,别太苦了自己,别惦记我,好好学习。”,还有彦锐,第一次相识时,对我说,“很高兴认识你,程聿姑娘。”
恍惚间,看见恩师,坐在显微镜前,认真的阅片,我坐在他身后,认真的聆听他的讲解。
脑子里乱的像一团麻,头疼的要炸开一样。
但却抵不过心疼,我知道自己还爱着彦锐,依然爱着他。但命运把我送到了岔路口,无论走哪条路,都不能两全。
如果可以,我很想借酒消愁。醉了,也许就不会再痛苦,也不会再去想彦锐。
但我不喜欢酒的味道,丁点不喜欢。所以,我只能用看网络小说来麻痹自己。
每日在网络上乱逛,看了很多别人的爱情故事,在别人的故事里麻痹着自己的神经。但所有的爱情,都离不开喜怒哀乐和花开花落,我在为别人的爱情或开心的笑或难过的哭时,总是不经意的回想起我和彦锐从前的那些美好时光。
直到看到一篇网络小说,一瞥之下便不能作罢。在故事里的女主人公身上,我又重新找回了自己,找回了昔日的程聿。
生活里除了爱情,还有很多种感情。有一种感情叫做友情,我和彦锐,虽做不了情人,但还可以做朋友。
想通了之后,我给彦锐发短信,“彦锐同志,我很高兴做你的朋友。”
彦锐快速的回我,“欢迎你回来,丫头。”
(八十九)
我依然在网络上和彦锐聊天,依然时常陪着彦锐加班,只是每次快要越过朋友那条界线时,彦锐都会很小心的用言语或者行动暗示我,你过界了。
我无法掩饰对彦锐的关心和在乎,尽管我知道自己给不起留下来的承诺,但我还是希望彦锐心里有我。
但,现实总是残酷的。彦锐这个众人眼里的钻石王老五,还是很抢手的。慢慢的,同事或者亲属帮他介绍相亲的多了起来,暗中对彦锐摩拳擦掌的小女孩们,排起了长队,甚至不惜勾心斗角。
彦锐是真心的把我当成了朋友,甚至某些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他的哥们。于是,有一次,我提议,以后叫对方哥们,也许更合适。
彦锐倔强的说,不,你在我这儿,只有一个称呼,你知道是什么。
但我却渐渐习惯了叫他“哥们”,虽然嘴里这样叫,但心里还会时常想起叫他“哥哥”的那段日子。
彦锐每次去相亲回来都会和我说,见的什么人,对方做什么工作,他觉得怎样,通通不瞒我。而我为了配合朋友的身份,每次都认真的回应他,鼓励他,甚至祝福他。我总是说,彦锐,你值得被一个好女孩去好好珍惜。
但是,相来相去,彦锐没有一个满意的。于是,日子在彦锐的不断相亲中蹉跎。
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很傻,我和彦锐之间,到底算什么。我明知自己还爱着彦锐,还要不断的鼓励他去和别的女孩相亲、约会。其实,每一个鼓励的微笑背后,都躲着一滴泪。
但除了这样,我又能如何。
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努力找到一份好工作,让自己在事业上有所建树。女人,除了爱情,事业同样重要。又何况,我的爱情早已破碎不堪,零碎满地。
我最最不愿听的,就是彦锐经常说的那句,“我们只是朋友,很好的朋友。”
每当彦锐搬出他那套“朋友”理论时,我心里立刻窜出一股无名火。这把火烧的我胸膛快要炸开,偏却又无处发泄。
彦锐依然故我,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在自讨苦吃,自作自受。对着喜欢的人,却不敢说爱,也不能说爱,这样的日子,着实是一种煎熬。
(九十)
国庆节,我提前买了票回家看父亲。
自从母亲去世以后,我几乎每隔一段日子都会回去看父亲。如果遇到节日,更是急切的回到他身边,我怕父亲孤独,怕他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
母亲刚刚去世那一年,父亲很受打击。尽管母亲在世时,两人经常吵架,甚至常常吵的面红耳赤。但母亲走了,父亲却又常常怀念那些和母亲在一起的日子。
母亲去世后,我把母亲曾经盖过的被子拆洗干净,又加了些新棉花,弹了一床厚被子给父亲盖。但父亲从来舍不得用,只放在柜橱里,叠的板板整整,边角处折的整整齐齐。
母亲曾经穿过的衣服和用过的东西,父亲一样一样的整理好,细心保存。还有那些母亲写过的书信和账目,父亲都折的方方正正的,时常拿出来看看。父亲总是对我说,你妈,写的一手的好字,你比不上她一半。
我总是想,如果母亲没有去世的话,我们一家三口该有多幸福。
我一直知道母亲在我心里很重要,但从未发现,在父亲心里也是如此。我从小到大,不知看着他们吵了多少次,甚至有一次父亲急了,竟然动手打了母亲,愤怒的母亲领着我到外婆家住了一段日子。两人曾在我读高中的时候闹过离婚,我跟在他们身后,垂着头去了民政局。戴眼镜的老师傅问母亲,你们想好了,真要离?我麻木的看着母亲,心想,也许他们分开,对彼此反而是一种解脱。但母亲转头看看我,最终摇了摇头。母亲告诉老师傅,她不想离婚,为了孩子,为了家,她能忍受一切,只希望老师傅能劝劝父亲。虽然,那场风波最终风平浪静。但从此,我心里固执的认为,父亲和母亲之间,早已经没有了感情,甚至因此对父亲有些疏远。
但直到母亲走了,我才恍然发现,父亲对母亲的感情,却是如此浓厚而深长。
爱,在年轻人的眼里,是轰轰烈烈,是死去活来,是翻天覆地。但在父辈的身上,我却看到了别样的风景,如潺潺的溪水,日复一日的静静流淌,涓涓不息。
(九十一)
而我对彦锐的“朋友”理论,终于出于愤怒。
回到老家后,我和彦锐依然每晚短信来往。聊着聊着,当他再一次搬出他那套“朋友”理论时,我再也忍不住长期积压在胸口的怒火,狂然爆发。
我快速的在手机上按着,“彦锐,以后不用对我说这些话了,就当我自作自受,我不会再对你自作多情了。这些日子让你为难了,很抱歉。”然后合上手机,把头埋在被子里,小声的哭泣。
没一会的功夫,彦锐的电话打过来。我任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就是不肯接。听的烦了,直接按掉。但马上彦锐又打过来,如此折腾了几次,我真的累了。围着被子坐起来,忿忿的接了他的电话。
“丫头,怎么了,生气了?”彦锐在那边温柔的问。
我不说话,只顾闷头哭。彦锐听到我的哭声,慌了,急忙哄我,“我没想说那些话,这不是说着说着,就赶到那儿了嘛。别哭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彦锐在电话那边不住的告饶。
我还是哭,而且哭的更大声。
我抽抽泣泣的和彦锐说,“我那么招你烦么?你烦我,直说好了,干嘛一次又一次的拿什么“朋友”理论埋汰我?”
彦锐继续哄我,不停的告饶,不停的说好话。最后,甚至说了一些肉麻的话,这些话,彦锐从来不肯说,但这次为了哄我,他使出了浑身解数,只求我别再哭了。
彦锐哄了我那么久,我早已经不生气了,却还是贪恋他的温柔,佯装委屈。我喜欢彦锐这样小心翼翼的哄着我,被他这样的温柔呵护,太不容易了。
也许老天看不下去了,觉得我这个疯丫头疯的过了头。于是,派来父亲搅局。
父亲突然推开我的房门,探出头,吃惊的问我,“丫头,你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我正哭的梨花带雨,含着泪和彦锐撒娇,结果被父亲的一声大喝,吓得忘了下一句要说什么。
我急中生智,磕磕巴巴的对父亲说,“没,没,没什么,我和同学在电话里吵架呢。爸,别管我了,真没什么,去看你的电视。”
父亲莫名其妙的关上门,我大呼了一口气。
彦锐在电话那边,哈哈大笑。学我刚刚的语调,“没,没,没什么~~~丫头,你磕巴什么?你刚和哪个同学吵架呢?是我么?哈哈~~”
我啐了他一句,想了一会,傻傻的问他,“我刚刚说到哪儿了?”
彦锐听了,大笑着说,“说到某彦姓同志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坏蛋!!”
我听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未干的泪珠儿还挂在脸上。
彦锐,就是一个只会欺负我的坏蛋!而我却是天下头号傻瓜,死心塌地的爱着这个坏蛋,至死不悔。
(九十二)
这一次吵架之后,我和彦锐的关系变得很微妙。我依然叫他哥们,他一如既往的喊我丫头,他依旧相亲不断,但不会再每次主动提起,而是有时候我问到,才会说几句,但又马上转移话题。
我从老家回来后不久,无意中得知,彦锐在国庆期间又被介绍相亲。从彦锐躲闪的话语中,我觉察到,这一次和以往不同,彦锐好像很喜欢相亲的女孩。
我只知道那女孩是某法官的女儿,长的很漂亮,也很有气质,很有修养,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并有部自己的车。
这些都是我陆陆续续和彦锐聊天中得知,再深问,彦锐便不肯说了。
而彦锐越是不说,我越是想知道,到底彦锐喜欢那女孩到了什么程度?
很久之前,一次偶然的机会,我申请过一个QQ,后来由于种种原因,弃之不用。某一天,我突然想起这个久违的QQ,将其改头换面一番,主动申请加彦锐的QQ,而且申请了好多次。
彦锐加了我,但很不解,这个自称“柳絮”的陌生女人,为什么执着的非要加他。我波澜不惊的说,只是对你的QQ名字感兴趣,觉得你是一个雅致的人。
彦锐出于律师的敏感,还是把我的一些简单情况问了个遍。我随便编了一个身份,继续和他聊。聊了几次,彦锐和“柳絮”渐渐熟悉,聊的事情也多了起来。
“柳絮”装作无意的,把话题往感情生活上聊。彦锐果然提到我,说他认识一个很好的女孩,就是脾气有些倔。有时候,我把两个QQ同时上线,彦锐会和“程聿”聊的热火朝天,却只对“柳絮”应付几句了事。
而我的主要目的不是另一个我,却是那个与彦锐相亲的女孩。有一次,彦锐果然和“柳絮”提起她。
彦锐说,那个女孩很有气质,是她喜欢的类型。第一次见,两人约在一个茶馆,女孩话不多,言谈举止很有教养,聊了几句,彦锐觉得女孩很不错。
后来,女孩断断续续和彦锐约会几次。但每次都是不冷不热,话也不多。
彦锐很苦恼,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听到这些,心里针扎一样的疼。但是,还是要忍着疼,去鼓励彦锐。
我教他如何去讨那女孩的欢心,想什么办法更多的去了解女孩。那晚,我和彦锐说了很多很多,彦锐听的很高兴,不住的谢我。而我却说的很难受,心疼了又疼。
其实,我教给彦锐的那些,只是我一直期望彦锐能对我做却从未做过的事。可那一刻,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痛苦的写下那些希望,让彦锐实现在另一个女孩身上。我嫉妒那个女孩,非常嫉妒。
彦锐后来有一次出差,给女孩带了一把香扇回来,包装的很精致,送给了女孩。这件事彦锐并没有和我说,但却和“柳絮”说了,我听完,心里无限很失落。
认识彦锐那么久,他从来没送过我任何东西。天知道我多想收到他送我的礼物,哪怕是一个小玩具熊,我也会开心的要死。
后来,彦锐果真送了一个很小的玩具给我,是一个毛茸茸的小河马,深灰色的,巴掌大小,有些丑,但却很可爱。那是彦锐在飞机场为了破零钱买的,拿回来后,转手送给了我。
尽管,这个小东西并非专为我而买,但好歹是彦锐送我的第一份礼物,我把它当做宝贝一样,挂在衣柜上,每天开衣柜时,都要冲着它傻笑一番。
再后来,彦锐越来越多的和“柳絮”讲他和女孩之间的事。“柳絮”,这样一个我亲手设计又如此尴尬的替身,渐渐的让我越来越难受,忍受能力也几乎到了极点。
突然有一天,彦锐同时和“程聿”及“柳絮”发了同样的话。我先在“程聿”上回了短短一句,接着又在“柳絮”上回了另外的回应。
彦锐又如此折腾了几次,我知道,彦锐对“柳絮”已经产生了怀疑。
而我也对自己这样的行为厌恶到了极点,也忍耐到了极点。于是,将彦锐从“柳絮”的好友里挪进了黑名单,并且再不登陆“柳絮”这个QQ。
我对自己这一次荒唐的行为既羞愧又懊恼,我发誓,再也不去做这种幼稚到极点的事情,有没有骗到彦锐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这一次,我很难过,很失落,并萌生了彻底离开彦锐的念头。
我脑子里不断的重复着彦锐说的那句话,“没有开始,也无所谓结束。”
(九十六)
彦锐出差回来之后,我们再一次见面,他和我聊了很多。
彦锐的情史,对我来说,一直是个谜。除了他的初恋女友外,我隐约觉得还会有其他的故事,但彦锐一直对此避而不谈。
但那一次,彦锐却和我说了,而且不做一丝保留。
我至今记不清彦锐正式交往过的女友,到底是三个还是四个。但不管是几个,我只记住了一个,是个记者。
我一直对记者的印象不好。社会越来越浮躁,记者的队伍里,也出现很多让人鄙视和无语的人。这些人利用手里的笔指引着大众的舆论,出于不同的目的,些许做些文字偷换,或者夸大其词,黑猫说成白猫,好人成了坏人。如实而客观的报导,越来越难寻觅,取而代之的是,过度的夸张和渲染,力求吸引眼球。
不过,任何一个行业,都有好人和败类,不能全盘否定。我曾经看过这样一句话,“医生都是白眼狼,喜欢揣着一颗黑心去扮天使。”起初读到这句话,我很忿然。但在随后的岁月里,我见到越来越多比这不知要狠毒百倍千倍的话,心却逐渐麻木。不涉其中,不知其苦,也许每一行,都有其不为人知的苦衷和无奈。
但,无论如何,我还是不喜欢和记者打交道,尽管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曾经立志长大之后要做一名记者。
这位记者女朋友最初认识彦锐的时候,彦锐还是个普通的小助理。彦锐考律师,几次落榜,女友不但没有鼓励,反而经常讥笑他,讽刺他,最后干脆甩了彦锐,另寻高枝。
彦锐最后总结,感情世界里,他一直是个失败的男人,每一次都被女人无情的抛弃。
工作后的彦锐,经常会接到一些民事案件,包括一些夫妻闹离婚之类的,甚至有些还没结婚,仅仅是同居阶段,为钱或为别的什么闹上法庭的,也屡见不鲜。
我记得,在陪彦锐加班的日子里,曾经见过这样一个案例。男人和女人都是离异,偶然的机会认识后,互生好感,便同居在一起。男人有套按揭的房子,地段和小区都不错。两人浓情蜜意的时候,女人开玩笑说,这个房子将来有没有我的份?男人一拍胸脯,当然有!女人说,不行,空口无凭,将来你若不认账,骗我怎么办?于是,男人自愿写了欠条,清清楚楚的写下自己的承诺。
若干年后,男人和女人早已分道扬镳,但就在男人想要卖房子的时候,女人又出现了。高昂着头冲着男人举起手中的欠条,这房子有我的一半!你不能卖,要卖,钱也有我一份。男人自然不肯,于是越闹越凶,最后闹上了法庭。
那男人我见过。有一次我在彦锐那儿帮忙,男人来找彦锐,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彦锐和他谈了很久。男人走后,彦锐和我说,“冲动是魔鬼,冲动之下的男人,更不能随便打欠条,否则后果很严重。”
经手这类的案件越多,彦锐对婚姻越抱怀疑态度。他有一次对我说,“丫头,贫贱夫妻百事哀,这话一点没错。”
我看着彦锐,仿佛看到了自己。越多的接触那些性病患者,我越无法将“爱情”和“忠贞”联系在一起。职业,让我和彦锐或多或少都从他人身上,不得不直视这世界丑陋而又残酷的一面。
又或许,在内心里,我和彦锐本就是同一类人。我们都经历了太多的痛苦,越来越怕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