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奥斯丁

                           ——看女儿的成长路

两年前，女儿Vivian 离开少年时代，去奥斯丁上大学。我曾写了一篇小文，描述了自己即疼爱又依依不舍的心情。

事隔两年，Vivian 大学上了一半，已经决定今后上法学院。为了使今后申请法学院有资质，她凭自己的成绩，在暑期申请到了两份重要的实习工作，分别在参议员和州总检察官办公室。期末考试完后回到达拉斯家只呆了一个礼拜，就匆匆回到奥斯丁接受训练了。

我为她买了一辆二手车，陪同她开车来到奥斯丁，一是为了帮她熟悉一下奥斯丁路况，二是为了她帮忙整理一下在暑期内的临时住所。这临时住所也是她通过网上找的。暑期有些同学回国或转学，她自己看中了一个离工作四英里的地方，和几名北大毕业来此读博士的女研究生合住。

下午三点半，Vivian 等弟弟妹妹放了学，和妈妈道声再见，我们就上路了。晚上七点多，我们到达她的临时住所，进门一看，把我着实吓了一跳：这地方怎么这么脏！地上乱七八糟，厨房里炉子上一层厚厚的油渍，微波炉里溅出来的食物残迹，足可以养活一窝老鼠。最可怕的是洗手间，淋浴处的帘子肮脏不说，还破烂不堪，马桶上的肮脏物…我问她为什么没找个环境好一点的地方，她回答：便宜呗！

本来想放下东西去吃饭，这会儿胃口也没有了。我带者 Vivian 到楼下 H.E.B. 杂货店去买拖把和各种洗涤清洁剂。来到杂货店，看到停车场上都是我多年不见的破旧老爷车，店里顾客的情况就更不用说了。那情形和我们当年初来美国时差不多。

我们匆匆买完东西，回到住所就开始打扫起来。几名研究生看了，很不好意思，一个劲儿很有礼貌地要帮“叔叔”的忙，并解释说，我们一直都是在当学生的，对清洁不太注意，实际上我们这地方比其他同学住的地方要干净多了。我也解释着，我并不是想让她们难堪，只是想粗粗做一下而已。几个小时后，清洁作了一大半，餐馆也都关了门，我们也就洗澡睡了。

第二天，我带女儿去郊区的朋友家。该朋友来美15年，在“造假汉芯”当事人原来所在的飞思卡尔 (FreeScale) 公司工作，太太在甲骨文（Oracle）公司工作，都算是成功人士，住在郊外大房子里。去朋友家的路上，我们在高士高（Costco）会员俱乐部停下来，为女儿在买一些半成品食物。这里，停车场上停放的大多是高级大车，顾客都是中产阶级以上人士，买起东西来，象不要钱一样，大包小包食品和生活用品，大屏幕电视，拉着往外走。来到高士高，才好像回到了 Vivian 熟悉的生活里。

看看 Vivian 的一个人的生活环境，心里就不是个滋味。这环境脏乱差不说，楼下还有喧闹嘈杂的车辆，楼上是高强度、低音喇叭的咚咚声，她一个在郊外安静环境中长大的孩子，能适应吗？学习，睡觉，能安静吗？她自己会做饭吗？父母弟妹不在，孤独吗？

Vivian 倒是好像一点都不在意这些。去了参议员办公室培训后，回来兴高采烈地告诉她的见闻和趣事，如她手上掌握者华盛顿要人的电话号码呀，有穷人写信说腰背痛要政府出钱为其买个床垫呀，以及那些看似政府官员亲笔签的信，实际上都是用电脑控制的机器手捏者蘸水笔签的呀，等等。

世界在她面前，还刚刚开始，要探索和学习的东西太多了，她对我认为简陋的生活环境，实在是没有功夫去多想。至于噪音嘛，她说她过去住的地方，隔壁放的音乐，她连歌词都学会了，现在几个咚咚低音点子，算个啥？

想起过去在国内，有位年轻的美国英语教师苏姗，虽然学校给了她教授级工资和最好的专家宿舍，但她妈妈从美国来，看了她的生活环境，还是伤心得流眼泪。现在看来，苏姗的妈妈和我都患上了杞人忧天的毛病：孩子们的路，和每个人的路一样，都是靠自己一步一步，从简单到复杂，从贫穷到富有，从低级到高级，慢慢走出来的。

年轻人的价值观，和我们已经不一样。我们认为重要的东西，他们会觉得不重要。他们的明天比我们的明天应该更美好，但要靠他们自己去创造。就象是在高士高俱乐部里，顾客都是中老年人或有家口的人，真正 Vivian 自己去那里购物，她也会觉得别扭。美国社会就是这样，要靠自己去创造未来，父母一手包到底的事，本身不可能，孩子们也不会需要。

事情想通了，我的心情也好了。和两年前相比，Vivian 长大了许多，我的思维观也大有长进。做家长的，要多为孩子的成长创造条件，但绝不能取代他们要付出的艰辛和努力。

(作者乃丁香园版主、美国麻醉医生Dr.Weike T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