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的Baby (ZT)

丁香园 - 飘洋过海

汽车行驶在35号公路返回达拉斯的路上，后座上10岁的小女儿诗云（Amy）和5岁的儿子诗阳（Mark）影碟看了一半，现在已经睡去。一小时前，我们和大女儿诗雨（Vivian）在奥斯丁拥抱再见，她就要在那里开始她四年的大学生活了。

离别时，她站在大学路和26街路口，挥手看我们远去。看着她渐渐缩小的身影，Amy一反平时活泼多话的性格，没有说什么， Mark则默默流下了眼泪。我心里更是一阵阵涌上难言的隐痛。

照说Vivian上大学，是她人生新旅程的开始，应该值得高兴，但想着Vivian孩子的经历和为人，的确使我这个做父亲的很难轻易放下。1988年，她出生在武汉协和医院，妈妈进手术室时，紧张得浑身发抖。

我们作父母没有什么经验。Vivian 18个月时，妈妈得到了一个众人向往去德国进修的机会，我们就这样这样鬼使神差地决定让妈妈去了。在火车站，保姆和奶奶对Vivian 说去买糖糖，就这样把她抱出了候车室。这一别就是一年。当妈妈回来时，Vivian 已经不太认识妈妈了，在久违的妈妈的怀里，她又高兴，又腼腆。

1992年，Vivian 和妈妈一起来到美国，和四个月前预先来到美国的我团聚。当时我们在美国没有一点社会，文化和经济基础。为了省钱，放学后Vivian 人 就一人在家（事后知道这在美国是非法的）。我们在电话的两个速拨键上，分别画了一个爸爸和妈妈的图像，她需要我们时何以直接按键，但这两个键她一直没有按过。

一天妈妈下班时，看见Vivian 坐在楼梯上，问她为什么没在屋里，她说她很害怕。后来上幼儿园。 她性格内向，在幼儿园不敢多说话，甚至有一次老师中午竟忘记为她热饭，她也就这样饿着肚子回来了。

当时她的视力因为散光，需要带很深度数的眼镜来完成矫正视力。我们也就为她买了最便宜的镜框和厚镜片，在幼儿园眼镜也被顽皮的孩子弄坏了。后来我看到我的教授的孩子，带着镶着金边和五颜六色小花的高级眼镜，只有羡慕，哪里能为Vivian去买呢？

Vivian 就是在这样一个艰难困苦的环境中长大的。她没有奢华的童年，连童年中最重要的和父母在一起玩的时间都很有限。当时我在试验室，一个人看三个人的活，为的是多出文章，早拿绿卡，妈妈则要忙着考美国医生执照。

当时我们晚上没有电视和其他娱乐，妈妈桌上一本大书，Vivian 面前一本小书，而我则在电脑上写文章。Vivian的大部分童年，就是这样以特殊的奋斗方式度过的。

可能是由于她读书多的原因，Vivian虽然出境贫寒，但出落了一个不自卑，不欺人的性格。我的教授是胸外科医生，家里有花园洋房，游泳池，老爷车。逢年过节，一家人驾车游行，把我们也带上。游行完了，邀请我们去冰激凌专卖店，那时我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还有每人7美元去的高级冰激凌。

Vivian 和他们家孩子玩，对我们两家的家境是非常清楚的，但她从来没有问我们，你们为什么没有他家那么多钱，或是羡慕富家孩子们的东西，或提出与我们家庭不相适合的要求。她为人处事很有分寸，尊重别人，但也不失自尊，言谈举止有理有节，无论是何人，都很喜欢她温柔礼貌的性格。

现在我们条件好了一些，但谈的还是以爱人为荣，格守正义。她接触的朋友们中，都是以学习和兴趣爱好为主，没有贫富贵贱之分。

随着年龄增长，Vivian 更是懂事成熟。她除了学习，似乎没有任何奢望，凡事都为家人着想。比如，她过去很想要一部小的 SUV ，但我们提出就让她接替我那五年新的大丰田，她立刻欣然接受，并把Mark 的小儿座椅放在自己的后坐上，丝毫没有嫌弃那大肥车没有朝气，或是怕同学门会怀疑笑话她是个单身妈妈。

随着我们生活节奏的变化，特别是妈妈开始重返工作，她开始担当对弟弟妹妹的照顾，上学接送，带他们外出吃饭，买学校需要的东西，在游泳池边看着还不会游泳的Mark。她对弟弟妹妹的爱护，是她心地善良的最好体现。

现在她开始需要花钱了，但我给她的取钱卡，她每次都是取20元的最低额。暑期在外打工，工资单都交给了我。上大学了，由于成绩好，每学期获得3000多元的奖学金，为我们减轻了负担，但她从不放在嘴边说，最后连教科书也买二手货。

人的一生会忘记许多事情，但有几个关于Vivian 的印象，我是永远不会忘记的。我会永远记得我们刚到美国时我们住的廉价房子里，老鼠从她枕边爬过的情景。我会记得她带者厚厚的眼镜，见到生人，拉着妈妈衣角的情景。

以后她慢慢长大，弹钢琴，学游泳，打网球，跳芭蕾，再长大，就开始用功学习，去儿童医院为病孩子读书，最后是为父母排忧解难，开车载着弟弟妹妹进出小区…… 这一切都象昨天的事。今天，她站在德州大学校园，挥手送我们远去，这将是留在我脑海里永远不会磨灭的记忆……..

随着脑海往事烟云，四个小时的车程，今天象是特别快。Amy 和Mark 今天特别乖，睡了一大半路，醒来后也没有打闹。回到家，大家都觉得好像家里缺了个什么。刚开始房门打开的嘀嘀声一响，Mark 还问是不是Vivian 回来了。

这段时间也难为了孩子，妈妈今年在外地实习开始做住院医生，平时有Vivian 在，不觉得那么冷清，今天是孩子们难过的一天，对妈妈和姐姐的思念彼此加重。

最后我们在客厅里打了个地铺，放了一部哈里波特的电影，Amy 和 Mark 在我身边慢慢睡去了。看者可爱的孩子们，想起Vivian 人生第一站的历程，我心里也是翻江倒海，很不平静。

Vivian 没有上长青藤大学，没有惊人壮举，甚至没有像许多中国孩子那样，拿众多大奖，但在我的心里，她是世界上最最可爱的孩子，她是我永远的Baby…